第63章 記憶(第2/4頁)

因為——

他就是那個擲物者。

是失手扔下那個花瓶的人。

這段噩夢般的記憶如蛆附骨地折磨了他長達三年之久,讓他悔恨、焦慮、時時刻刻都擔心真相暴露,擔心失去已經擁有的輝煌事業。

直到去年,他偶然間得知這座基地有一個“記憶埋葬”項目,於是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救命稻草般地申請成為了志願者,來到這裏參加了實驗,這才終於擺脫了那段讓他膽戰心驚的過往。

——這便是記憶的全部。

档案袋裏的報紙上是關於那次事件的報道,三張照片分別是那年輕人的生活照、他父母在公寓走廊燒紙的景象和那只花瓶的原貌圖,單據則是他購買那只花瓶時的收據和一張出租車小票,上面清楚地標著時間地點。

看完所有資料,宋野城的感受相當復雜,但與此同時,他發現這档案中其實有個不大不小的bug——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看過太多懸疑推理片的緣故,在看見案件簡述裏的“沒有指紋”時,他立刻條件反射地冒出了一個疑問:

如果花瓶只是他“失手”拋下,為什麽會剛巧沒有留下指紋?難不成他拿花瓶時還戴了手套?

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更像蓄意為之?

宋野城的思維一不小心就發散得有點遠,然而就在他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隨手將資料摞好,準備重新塞回档案袋裏時,忽聽一串熟悉的提示音從旁邊傳來:

“叮咚叮鈴當——”

又是那面穿衣鏡。

這回宋野城沒再猶豫,不等它響第二聲就已經扔下档案,起身走到了鏡前。

和昨晚一樣,鏡框周圍再度環繞起了淡淡的微光,而等微光散去後,鏡面很快浮現出了文字:

【看完档案,你的內心久久未能平靜。明明那是你最想找回的記憶,可如今當你真正得到它時,卻只覺捧回了一塊燙手山芋。】

宋野城帶入角色認真揣摩了一下心理,不知為何,忽地想起了早餐時段鏡明的那句話:明知鬼屋有鬼,為什麽還非要去呢?

想著,他不由輕輕一哂,繼續看向了鏡面。

鏡面上的文字淡去,很快浮現出了下一段:

【四年前的那次事件你其實還有印象,還記得被擁擠人群圍觀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還記得在紅藍警燈閃爍間圍起的警戒線,還記得夜半跪坐在走廊號哭的那對憔悴的夫婦,甚至還記得你曾出於憐憫、請他們進屋喝過兩杯熱茶。】

【可你卻萬萬沒有想到,原來害死他們兒子的兇手竟然就是你自己,而這麽久以來,你之所以能在想起這件事時心安理得,是因為你早就遺忘了讓你愧疚難安、心驚膽戰的“我是兇手”的那部分真相。】

【這個真相讓你既震驚又無措,除此之外,還有深深的困惑——雖然你是一名勝訴率接近百分百的律師,但你敢以性命發誓,你參與過的所有案件都不曾為勝訴而顛倒黑白、從未有過違背道德底線的作為。忠於正義,這曾是你最引以為豪的品格。你怎麽也沒想到,當自己有一天成為當事人、站在正義的對立面時,竟然也會做出這樣卑劣的選擇。】

看到這裏,宋野城稍稍意外了一下。

因為他在看完档案時,對這個角色的印象其實是自私膽怯且重視名利的,可眼前這段心理活動卻又似乎與他的結論截然相反,這不禁令他的判斷也跟著動搖了起來。

然而,此時鏡面上的文字還在繼續:

【為什麽呢?你不禁捫心自問,明明擁有著極高道德水準的你,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難道真如那句話所說——聖人不見得天真單純,惡人也未必詭毒心狠,善良和殘忍能夠同處一身,任何人都可能做出任何事?】[1]

這句話宋野城相當熟悉,它出自一部經典美劇,甚至是他心中排名前十的、當年還曾特意背過原文的台詞之一。

宋野城不知道它出現在劇本中是不是巧合,但就因著這句無比熟悉的話,他居然奇妙地與這角色產生了微許共情。

所以現在我該怎麽做?

他不由自主地想。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緊盯著鏡面,等著它和昨晚一樣發布新的任務指示。

幾秒後,明顯不同於前幾段的、標紅加粗的最後一行字終於如期而至——

【所以,現在你該怎麽做?】

看清這行字的刹那,宋野城整個人都有點發懵,不僅因為它跟讀心術似的措辭,更因為它居然——壓根就不是個任務?

這是什麽意思?

開放式劇情,讓玩家自由發揮?

如果真是這樣,那馳謹安未免也玩得太大了吧?他就不怕劇情發展方向太離譜,超出節目組的預設範圍?

——咚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起來。

宋野城下意識扭頭看去,緊接著便邁步走到墻邊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