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知樂在雲緩這裏吃飽喝足, 眼看著天要黑了,他不得不回去了。

雲緩對他擺擺手:“再見,如果你的腿被花老爺打斷了, 記得來我這裏拿藥, 我有很多療傷的良藥。”

花知樂哭喪著一張臉和雲緩告別。

等人走了,雲緩覺著自己可以清凈幾分了,結果凜王跟前的李康安過來了,說是凜王想見他。

雲緩頭疼欲裂。

他和凜王的父子情分淺得不能再淺。

凜王看不上雲緩這種文文弱弱的兒子, 雲緩亦從不把凜王這種心狠絕情的男人當成自己的父親。

不用想便知道凜王叫他過去是為的什麽——昨天晚上李輕舟出現在冷玉坊一事, 恐怕傳遍了整個凜州城。

去了之後雲緩才知道是應酬, 一幫大老爺們兒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下面是幾名可憐的樂姬唱歌跳舞。這些人個個四五十歲, 無不是凜州最上層的人物,還有兩個是隔壁漵州的高官。

往常這種場合, 一般都是讓雲廣陵在旁邊做陪。這些時日有意冷落雲廣陵, 所以把雲緩叫到了宴席上。

雲緩有郡王爵位,不必像雲廣陵平日裏一樣站在凜王身側照應眾人,他坐在了凜王右側。對面是隔壁鄔州的官員——兩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 據說是鄔州某個大郡的郡守和禦史,一個叫黃治,另一個叫柳文。

雲緩想不通一郡的郡守不好好在自己的地盤看著百姓,百裏迢迢的來別人地盤做什麽客。他也只能在心裏吐槽一下,表面上還是風度翩翩的還對方一禮:“黃郡守, 柳禦史, 久聞兩位大人之名。”

實際上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場合, 客氣的話必須說起來。

這兩人完全沒有想到, 大老粗的凜王居然有這般光風霽月的小兒子, 一時間看得眼睛都直了。再一想想凜王妃可是有江南第一美人的稱號,頓時有些釋然。

雲緩全程只當個吉祥物就行了,他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剝花生,然後在旁邊聽這些中年男人吹牛逼。

聽了一會兒,雲緩也猜出為什麽凜王會讓自己坐在這裏了。

在眾人眼裏,雲緩被皇帝封為郡王,王妃被皇帝賞賜封地,這是天大的恩賜,雲緩肯定就是皇帝這一派的人。

這個黃郡守和這個柳禦史,也是皇帝的人,還是非常忠心的那種。

黃郡守家世不錯,年輕時本在京城做官。他酒後唐突了好友的妻子,被一幫人不齒,朝中官員彈劾他的輕浮舉動,覺著這種冒犯好友妻子的男人不配當官,讓皇帝把他貶為庶人。結果皇帝說了句“人不風流枉少年”,把黃治提到了地方當縣令,之後二十多年裏不斷提拔,現在居然成了郡守。

因為這個緣故,黃郡守對皇帝感激涕零,鄔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被他私下裏奏報給皇帝。

黃治多喝了兩杯酒,臉色漲得通紅:“那些忘恩負義的家族,什麽楚家、白家、於家,通通沒有良心!陛下就該把他們抄斬了!”

雲緩慢條斯理的吃著花生,眼睛看向黃治,很好奇黃治帶來的第一手八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讓他們死,他們居然敢把陛下的私事都給抖出來!”

聽了半刻鐘,雲緩終於聽明白了。

當今聖上,也就是元德帝,他在這幾個月內抄了一些權臣的家。

這些權臣全部都是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名門望族,把持著一個地方的官僚和經濟。元德帝對他們知根知底,手中有大量他們以權謀私的證據,這種大家族壯大的過程肯定是血淋淋的,魚肉百姓少不了,就看皇帝想不想徹查整治。

以前或許他們都有利用價值,元德帝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裝作看不見。

現在元德帝突然想改革,拿了罪證派了官員去抄這些人的家。

這些家族看元德帝過河拆橋,一個個氣得吐血,所以他們把自己家族這些年給元德帝幹的事情都公布出來。

這些事情包括幫助元德帝陷害一位很賢德的親王、在太後孝期搜集年輕貌美的男孩兒女孩兒送進宮、因為元德帝特別喜愛琉璃制品,寫信讓將軍私通外族假裝戰敗,以西南三座城池換取外族一座華貴異常的琉璃塔……

不仁不義不孝不忠,皇帝一下子全占了。

朝中一些古板的老臣聽說了天子私下裏這些事跡,氣得硬闖皇宮要見天子——當然沒有闖進去,被攔在外面了,然後,其中就有兩個性情剛烈的撞墻了。

凜王和眾人前兩天就聽說過了這些事情。

說實話,皇帝做的這些事情不算太荒謬,哪個朝代還沒兩個昏庸的皇帝了。關鍵是,在此之前,元德帝都自詡自己是“仁君”“明君”“英明神武”。

而且這些陰私勾當上不得台面,任何一個皇帝做了都會被後人罵死。

黃治對雲緩道:“陛下對咱們可是恩重如山,郡王,你我可不能像這些家族一樣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