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石縫花開(第3/4頁)

耳麥裏適時出現了指揮部首長的聲音:“聽他的,你們準備撤離。”

命令應該是指揮部的上級分開傳達到了所有人的耳麥裏。黑人警官扣著褚一諾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頭領的笑容越發興奮而瘋狂,眼睛裏的不屑簡直快要溢了出來。

他拽著顧堯,利用他的身高優勢擋住他,往舷梯後退著走。

其他的恐怖分子也拽著手裏的人質圍成人墻,靠近飛機舷梯車。

褚一諾眼不眨地看著他們越離越遠,耳麥裏一聲“撤出去”的命令和不知從哪兒猝不及防發出的槍響重疊。

緊跟著是不遠處人質們穿雲裂石的尖叫聲。

褚一諾被人拉著往外撤離的同時,心跳越發的快,耳膜被這些聲音激的刺痛。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舷梯處。

人質們被雷電般湧入的一支維和戰士們以身掩護,俯身抱頭找掩體躲避。

另一支突擊隊在跟失去人質的恐怖分子交火,子彈在空氣裏橫飛。

褚一諾也是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視力堪比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幾乎是一眼,就在混亂中捕捉到了顧堯。

只見他此刻正一個偏頭擡手,一手握住頭領的槍口,另一只手卸掉了他扣扳機的力道。一個反手,槍到了他的手上,槍口對準了頭領。

這個過程不過一秒,甚至看不清奪槍細節。

褚一諾也沒能看見他是否開槍,她伸長脖子到了極限,視野卻完全受阻。

這一秒成了最後一眼,她被送離了他的戰場。

整個世界唯有那聲聲不絕的交火聲,裹挾在等來的風聲裏,離她越來越遠。

……

褚一諾和其他的幾位談判專家執行立即撤回大本營的命令。機場外剩余一隊軍警留守待命,時刻準備增援。

回到大本營後,她失去了前線的所有消息。

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褚一諾站在二樓休息室的窗口,望著緋紅的天色被藏色掩蓋,殘陽泣下的最後一片紅光徹底墜落。

樓外的街市添上燈火。昏黃的燈光下映照著攤販慌忙收攤的影子,客人從餐館裏吃完飯離開的影子,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在一旁撿剩菜剩飯的影子……

她搭在窗台上的手緩緩地收緊,再收緊。

他們要的不過是我們唾手可得的一日三餐的平凡生活。

而他們這最簡單的心願,此時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一群戰士正在用自己的生命為其守護。

*

不知過了多久。

沈警官找到褚一諾的時候,看到燈火通明的休息室窗戶邊那一抹窈窕背影。落在耳側的碎發被夜風吹拂地來去飄搖,主人卻猶如老僧入定。

褚一諾聽到腳步聲的一刹那,根本不知道來人是誰,轉身就問:“結束了?”

沈警官發現今天的褚一諾真的很反常。

但是想想人是關心人質和戰友,也實屬正常,又不是冷血動物。

“結束了。”沈警官嘆了口大氣,“人質全都平安無恙。”

“那顧……”褚一諾頓了下,問的小心,“我們維和部隊那邊的人呢,有……死傷嗎?”

“他們那邊具體情況不清楚,但沒聽說有人犧牲。政府軍警這邊倒是有受重傷的,這會兒都在醫院。”

沈警官又感覺一陣風,耳邊一句“我去看看他們”的話音隨即落下,偌大的房間裏徒留他一人。

*

褚一諾趕到醫院的時候,黑幕籠罩著整個城市。

今晚連月光都沒有。

唯獨醫院熾白的燈光像是個來自異世界的產物,獨獨聳立在這一片暗黑中。

發著光,散著熱。

一進去醫院大門,血腥味,消毒水味,汗味夾雜著火藥味撲鼻而來。

急診大堂刷白墻上的鐘,有條不紊的指向十點。

鼎水之沸的場景與一路過來的闃寂無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醫護來去匆匆,沒有一個閑著的,腳下像是踩了風火輪。

褚一諾本想找醫護人員問一下,一時半會兒都找不著人。

跟國內的醫院不同,這裏都是鋪開來的急救室,一間能同時容納好幾人。

褚一諾擰著眉心東張西望,走到第一間急救室撩開門簾看進去,是受輕傷的人質在裏面處理傷口。

再一間,急救床上躺著當地的警察,胳膊和腿上的布料全部被剪開,鮮血順著槍彈撕裂的傷口染滿了肌膚,滴到了地上。

褚一諾松手,簾子落下。腦子連帶著胸腔都不受控制地陣陣發悶。

她扶著墻壁,用力深呼吸緩口氣。

正巧一個經過的熟人警官看到她,又退回來關心道:“褚,你怎麽了,受傷了嗎?”

“沒有。”褚一諾暫時緩了過來,搖搖頭,盯著對方的深眼窩,伸手抓著他的胳膊就問,“你有看到中國維和部隊的人嗎?”

“看到了,走到頭左邊第一間。”熟人警官邊說邊拿手指在半空中指了下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