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石縫花開

上了印有UN的白色執勤越野車,車子因沒有遮陰的地方,長時間被毒辣的太陽暴曬,像個蒸籠。

車內散發著一股皮革味混著若有似無的煙草味,不算難聞,也絕對稱不上好聞。

空調正全力運轉著,一時半會兒解不了滿車廂的熱氣。

褚一諾系好安全帶,顧堯拉開駕駛車門,長腿一邁坐了進來,順手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褚一諾捧著礦泉水跟燙手山芋似的,不怎麽太想搭理他。

但本著禮貌,她語氣生硬地道了聲“謝謝”。

顧堯倒是什麽也沒說,跟沒聽見似的,甚至看都沒看褚一諾一眼。

他反手關上車門,發動引擎,閑適地將車駛出停車場。

確實太熱又幹燥,褚一諾手上沒水也就算了,有水就跟久旱逢甘霖似的,不喝對不住自己的身體。

她蓄力打算用力一擰。誰知道輕輕地一旋,瓶蓋就松了。

褚一諾抿了下唇,捏著瓶蓋,若無其事地扭頭看向車窗外,仰頭慢慢地喝著水。

顧堯正好打方向盤轉彎的時候,掃了眼副駕上的姑娘,藏著上彎的嘴角對著窗外喝著水。

得,跟個小朋友似的,還別扭著呢。

科奧大多數都是沙化地,車開起來不平穩,但是這輛車不會。速度其實並不慢,顛簸程度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褚一諾自打來到慕卡爾這麽久,基本上沒坐過開的這麽平穩的車。

也不是,還坐過一次。

三年前,司機還是身邊這個人。

車內靜謐,誰也沒說話,連呼吸都生動。

空調的冷氣將溫度徹底的降了下來,隱隱能嗅到一絲絲的皂粉味,帶著清涼的薄荷。清新爽利很好聞,應該是屬於身邊這個男人。

淡淡的煙草味是男人的荷爾蒙,清新的薄荷味是少年的恰如風。

明明相斥,卻又在他身上相融的恰到好處。

褚一諾手上握著礦泉水瓶,指尖微涼,心卻還熱著。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虛虛懶懶盤在方向盤的手指勁長,指骨關節或許正好落進擋風玻璃斜進來的陽光裏,有些泛粉。

往上,側顏輪廓如鐫刻,怎麽看都無死角。

太有辨識度的一個人。

顧堯似乎察覺到臉上的視線,扭頭看過來的時候,褚一諾眼珠子一轉,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路。

一群十來歲穿的破破爛爛的孩子與他們的車擦身而過,其中兩個孩子手裏還拿著槍在玩。

褚一諾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們身上,神色有些復雜。

“你應該見過不少,還沒習慣。”顧堯的目光透過後視鏡,看到那群孩子遠去的背影,骨瘦如柴。

“這兒的孩子放下槍是孩子,是平民。拿起槍可以戰鬥,也可以是恐怖分子。”

褚一諾被冷氣打的抱起了雙臂:“就像三年前我們被恐怖分子劫持,錄像給你們看的那個恐怖分子,就是個孩子。”

顧堯瞥了下褚一諾,不動聲色地將冷氣升高了兩度,嘴上不置可否:“恐怖分子其實沒有具體的生命意識,人失去人性只剩獸性的時候,鮮血就是他們的興奮劑。而那些孩子就是被這樣的人養出來的嗜血武器。”

“可不是,那些汽車炸\彈,人體炸\彈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這個國家的人非常信奉他們的宗教,又身處這種戰亂的環境。別說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很容易被恐怖分子洗腦利用。”顧堯說,“說到底,最無辜的平民百姓偏偏成為了戰爭下的犧牲品。他們不想,卻也無能為力。”

褚一諾望著看不見盡頭的前路。

他們坐在維護和平的車裏,卻行駛在戰亂斑駁的土地上。

提到恐怖分子,她想起了昨天機場的事兒。

“對了,今天開會也沒詳細說。”褚一諾好奇地問,“昨天在飛機上是怎麽騙過那個頭領的?還有他的同伴又怎麽會出現在飛機上?假的麽?”

顧堯薄唇緩緩上揚,褚一諾瞠目結舌:“……真是假的。”

“我們的人已經埋伏在飛機上,人一上來直接制服,是被架著出現在機艙門口點頭示意。”

顧堯把著方向盤,瞥了眼褚一諾,輕描淡寫地繼續:“至於同夥,易了個容而已。”

這麽一說,所有的一切疑惑都清晰明了了。

畢竟當時距離較遠,褚一諾都信了,何況是已經找不著東南西北的頭領。

褚一諾了然一笑,一語雙關:“所以連我都騙了。”

這話顧堯沒接,知道她不過就是發發牢騷。以她的聰明才智,昨天離開醫療所就應該猜到他們這邊的部署。

話題終止,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車子一路疾馳,黃塵被車軲轆席卷往白色車身上調色。

直到遠處,褚一諾望見半空中漸漸露出的烈烈國旗,在裹著金光的蔚藍裏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