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縫花開

指尖擁抱黑暗,眉目隱沒荒原。她仿佛聽見了那聲久違的遠古呼喚。

褚一諾不再沒有源頭的恐懼和痛苦,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就著圈握在自己胳膊上那只手的力道,慢慢地站起身來。

在所有人都聚精會神並不知曉的情況下,跟隨著顧堯,被他帶離了學習室。

*

還是吐了。

晚上吃的不多,但是不妨礙她把膽汁兒都快吐出來了。

褚一諾蹲在後院的一顆大樹下,單手扶著樹幹,淚眼朦朧地擡頭望著從枝葉罅隙中碎著影影綽綽的月光,大口的呼吸著沁涼的空氣。

科奧晝夜溫差大,這會兒的溫度不到白天的三分之一,換作平日她會倍感舒適。

可惜眼下,她剛吐的沒什麽精氣神。被這寂寂夜風一吹,加上還未幹透的汗,渾身不禁惹起了寸寸冷意。

褚一諾不自覺地一哆嗦,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視線變得清晰後,她緩緩站起身來,也聽見身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一扭頭,看見不遠處的地上拉的老長往前移動的影子和緊隨其後的影子主人。

顧堯走到褚一諾面前,借著月光瞧著她煞白的臉,紅紅的眼,將手裏的水杯遞給了她。

“謝謝。”

褚一諾伸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杯壁,一股暖意順著手心席卷全身。

她才看清杯口裊裊淡淡向上飄的煙氣。

剛才顧堯將她帶出來,她說想吐,就被帶到了院中這棵大樹下,人什麽話也沒留轉身就走了。

她以為他就這麽把她丟這兒了,原來是給他倒熱水去了。

簌了下口,再喝了兩口,才覺出鹹味兒,是淡鹽水。不咋好喝,但能瞬間讓她回魂。

魂回來了,智商就回來了,羞恥感也跟著回來了。

身後,她的,嘔吐物。

救命!!

褚一諾本來站沒個站像,余光做賊似的往後一瞄,腳下不動聲色地挪了一小下。

確保自己能擋住顧堯的視線,她順勢一個站如松,比身後的大樹還要筆直。

這麽幹站著也不是個辦法。褚一諾盯著手裏的水杯,嘴巴有些為難。

權衡左右,秉持著頭可斷血可流,面子永垂不朽的理念。她頭一仰,一鼓作氣“咕咚咕咚”地將淡鹽水一飲而盡。

“顧隊。”

褚一諾在口中磨著鹹濕的舌頭,諂笑著將杯子遞還給顧堯:“麻煩你,再來一杯。”

顧堯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瞧著這姑娘一系列的欲蓋彌彰,故意偏著頭往她身後瞧去。

幾乎是一刹那,杯子直愣愣地杵到他眼前,一顆含笑的腦袋緊跟著對了過來,擋住了他一部分的視線。

笑得太假。

“喝酒呢?”顧堯斜睨了褚一諾一眼,慢悠悠地伸手接了過來,“還再來一杯。”

褚一諾雙手合十,一嘴偶像劇腔調:“拜托了啦,顧隊!”

“穿這一身可不適合裝可愛。”

顧堯雲淡風輕地評價完,不疾不徐地拎著水杯轉身走了。

“你這是門縫裏看人。”褚一諾淺白了眼顧堯的背影,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我需要裝麽,我可愛死了……”

嘴皮子翕合,不忘扭頭看了眼地上,嘴巴自動閉麥,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伸出食指撓了撓太陽穴,趕緊四下找找看有沒有掃帚之類的輔助工具。

“樹後面的墻角邊有鏟子。”顧堯清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褚一諾後背一個筆直,忙不叠地回頭看過去。

男人的腳步未停,落在夜光裏那高大的影子因為他無情的拆穿,都顯得有些討厭。

怎麽總是揣著明白不裝糊塗呢,您是對別人的面子過敏嗎?

*

接過第二杯水的時候,褚一諾已經處理好樹下的嘔吐物。拿沙土蓋的嚴嚴實實,還特地用鏟子狠狠地拍了好幾下。

但是她喝不了了,加了鹽的水怎麽著也不好喝。

褚一諾捧著水杯意思意思地抿了一丟丟潤潤嘴唇,跟著顧堯往回走。

皓月如銀盤,清輝散落在這片營盤上,異國的月亮始終不如故鄉的明。

恰逢身邊有位故鄉的人,倒也是應景。

應景的人問出了不太應景的問題:“剛才在裏面是怎麽回事兒?”

褚一諾回憶了下那個畫面,心有余悸地小幅度甩了甩頭,說:“就沒見過那種場面,沒有心理準備。”

顧堯瞧向褚一諾:“沒見過?”

褚一諾“嗯”了聲,撓了撓發癢的手背:“沒見過。”

顧堯瞥了眼褚一諾被撓的泛紅的手背,又問了遍:“從沒見過?”

褚一諾不知道顧堯為何要反復糾結這個問題。

可她很清楚任何人如果親眼見過那樣的場面,這輩子恐怕都是不可能忘記的。就之前視頻裏那畫面但凡一想,時刻浮上腦海。

“是啊。從小到大這是第一回 ?見。”還只是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