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石縫花開(第2/3頁)

“畜生。”身邊的沈警官咬著牙抖著唇,淚水在眼睛裏打轉,“他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人性?

這個問題褚一諾曾跟顧堯探討過,有人性的話還怎麽會有戰爭。

可是,為什麽偏偏犧牲的都是無辜的人。

她緊握在身側的手緩緩地擡了起來,五指松開,拍了拍沈警官的肩,放松咬緊的牙關,沒什麽力氣地安撫他。

“我們還有任務,走吧。”

沈警官扭頭看向面色竟然無波無瀾的褚一諾,不由得再次對她的專業態度所折服。

這姑娘別看表面溫軟,內心的堅定是很多人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也難怪她年紀輕輕,就能獨當一面。

他眨了眨眼,眼下確實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他將眼淚憋回去,吐了口氣,恢復平靜。

*

幸存者的狀態不太好,重傷的已經送往醫院。

剩下來的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蜷縮在角落,抱著頭,渾身布滿煙塵與血跡,不住的發抖,無聲的哭泣。

褚一諾與在場的醫生們打著配合,好不容易將他們的情緒平復下來。

轉眼間,天已大亮。

褚一諾走出帳篷,呆愣在原地,心仿佛掏空,沒有了知覺。

她看著偌大空地上的迷彩應接不暇,看著陽光落滿大地,看著光芒披在一張張白布上,看著眼前一整片一整片的白色。

好刺眼。

她擡起雙手捂住了眼睛,卻幹燥如這地上的沙礫,一滴眼淚都沒有。

“褚一諾。”

一聲喚叫她立刻放下了手。

褚一諾看見朝她走過來的顧堯。

他的聲音和他整個人的出現,才讓她有了些許的真實感。

也是這突如其來的真實感,讓她忍不住心中填進了苦澀,鼻子微微泛酸,眼底漸漸暈起了溫度。

顧堯見褚一諾委屈又恍惚的模樣,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怎麽了?”

“沒受傷吧?”

兩人同時開口詢問對方。

“沒什麽。”

“沒受傷。”

兩人看著對方又同時回答。

沒有訕牙閑嗑,沒有嬉笑逗鬧,有的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關心與沉默。

……

將遇難者們埋葬以後,所有的軍警和難民們朝他們敬禮鞠躬。

接下來要做的是重建難民營和源源不斷的心理輔導工作。

這一天的開始與結束都留在了這塊斑駁的土地上。

顧堯他們警衛隊分批次再次駐守,褚一諾忙完出來剛好遇到顧堯換崗下來,見他走向了立在橡樹下那個枯瘦的少年身邊。

那少年褚一諾記得,他叫卡卡,十五歲,擁有著慕卡爾特色的深邃相貌,格外俊美。

是幸存者中唯一一個不哭不鬧的孩子。

日落橙光映襯在橡樹的枝葉和許願條上,一高一矮的兩人靜靜的並肩而站,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逝者禱告。

那棵橡樹承載了太多逝去的靈魂和生者的願望。它們無聲地守望在這片綠意裏,守望著終歸一日的如願以償。

那會是什麽時候呢?

無人可知。

褚一諾凝視著前方的橡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低頭為這場悲劇默哀。

卡卡走了,她才挪步向前走了過去。

“你也認識卡卡。”褚一諾走到顧堯身邊詢問。

顧堯“嗯”了聲,對褚一諾說:“你們多關注一下他。”

褚一諾有些不解:“怎麽說?卡卡的情緒挺穩定的,比很多成年人都要穩定。”

顧堯扭頭看向褚一諾,深邃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顯而易見的疲態。

“那就更不正常了,昨晚他失去了最後兩個親人,他的兩個弟弟。”

難民眾多,褚一諾不可能認識所有的人,她在這之前也並不認識卡卡。

今天在混亂和忙碌裏度過,也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卡卡弟弟的事,卡卡自己也從未提起過。

她以為他是個孤兒。

“那你怎麽知道?”

顧堯從兜裏摸出兩顆糖,往前走了一步,單膝蹲下,將之擱在了樹下。

他又順手拾起一把沙土,順著他的手心飄然而落,淺淺地將糖果蓋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無需言語,褚一諾看得了然於心。

是那兩個孩子。

情人節那天嬉戲玩鬧撞到顧堯,得到了糖吃的那兩個孩子。

原來,他們是卡卡的弟弟。

顧堯站起身來,轉身看向褚一諾:“心理問題你是專業,應該知道遇事表面越是平靜,心裏問題會越大。”

“那就可能是安靜邊緣型人格。”褚一諾說,“這類人會選擇沉默來維持自己的表象,實際上會將痛苦的根源歸咎於自己,嚴重的話會自殺。”

“嗯。”

顧堯不是這個專業,他只能通過對認識的人的接觸來判斷一些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再交給專業人士判斷。

顧堯說:“總之你跟醫生多關注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