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待攀頂的雪山”(第2/3頁)

“你......”胖男生又想要發作,突然卡殼,許戚眼前劃過幾道碎片式的白,很像夢裏才有的畫面,書封上的雪山切實地矗立在眼前,紛紛揚揚的雪飄落到他的發絲,肩膀,還有鞋尖,冷得顫了一下,望著廖今雪越來越近的臉。

廖今雪彎下身,輕而易舉撿起所有掉落的課本,遞到發呆的胖男生手裏。他沒有看他,許戚卻覺得那雙冷峻的眼睛分明是在對自己說話。

“走路不要分心。”

胖男生的氣焰瞬間歇滅,余溫都不剩一縷,心虛地說:“謝謝。”

廖今雪掀起眼皮,打量裏稍許審視的意味,幾秒鐘便讓對方手足無措地垂下頭,所有秘密都被分毫不剩地看穿。剛才被當眾數落的許戚站這一次坐在觀眾席,他要很努力地扣挖手心,才能克制住不去過分地看廖今雪的表情。

分明都是一樣的人,穿著一身一樣廉價的校服,每天來到學校,學習一成不變的枯燥課本,廖今雪似乎和周圍人都不一樣,他站在更高聳的位置,如果腳下是一座雪山,他們則像雪山底下妄想攀頂的探索者,有的根本沒有接受訓練,就被推來加入這個危險的活動,結局無外乎被雪崩帶走生命,亦或者長眠在厚厚的積雪裏。

許戚覺得自己也是被這道視線審視的一員,心底的任何想法無所遁形,廖今雪的身影第一次觸手可及,卻遠在天邊。

這一刻,他迸發出一股抓住廖今雪的沖動。

居高臨下的模樣太紮眼,他不想繼續仰起脖子,躲在見不得光的暗處冷冷窺視,如果能和他一樣陷入泥潭,沾上肮臟的汙垢再也飛不回頂端,那樣的廖今雪似乎沒有那麽討厭。

回憶斷開,筆尖點在雪白的日記本頁,留下幾個難看的黑點。

有些想法適合停在腦海,許戚寫給紙上的,最終還是一句‘多管閑事’。

十三中附近的街區不大,許多建了很多年的老房子還在頑強地屹立,住著的也都是一出生就認識的鄰裏。別人放學總能找到一起回家的同伴,許戚一直是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平日裏從不注意的照相館今天變得尤其醒目,掛著方方正正的‘良叔照相館’招牌,橫開在必經的小路上。

許戚挨著照相館前的窄門路過,余光收盡斑駁掉落的墻壁,貼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修水電小廣告,琳瑯滿目的相機和相框擺在玻璃櫥櫃裏,這些東西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許戚常常看著就停下步伐,思緒不知道飛往哪裏。

“喜歡嗎?”

頭頂突然而來的聲音讓許戚成為因受驚而應激的鳥,渾身羽毛防備地豎起來,緊緊盯著倚在門口面容不善的男人,“...什麽?”

良叔拿下嘴裏叼的煙,不知道是因為燃盡,還是不想在一個高中生面前吸煙,掐滅了丟地上,才轉頭對罩在玻璃櫃裏的相機揚揚下巴,“你看了這麽些天,不就是喜歡裏頭的相機嗎?這樣,我借你拿去拍一天。”

“真的嗎?”許戚都沒注意自己眼睛亮了一下。

“想什麽呢,”良叔扶著門框,哈哈大笑起來,“這麽貴的東西,借給你們這群毛沒長齊的高中生,不到第二天就找不到人影了,我是開照相館的,不是做慈善。”

這個玩笑像極了蔣明那幫人為了看他出醜而犯下的惡作劇,奇怪的是聽起來一點都不刺耳,許戚可以本能地分辨出,眼前這個男人對他沒有惡意,

“這樣......”

許戚搓著校服衣角,緊張的時候雙手總是有停不下來的小動作,沒有保留地把自己深處的想法展露給對方,透出一股與年紀不相符的純粹與笨拙。

良叔看了他一眼,說:“哭了?男子漢大丈夫,這麽不禁逗。”

可能是許戚蒼白的臉無論做哪種表情都像哭喪,帶給了良叔這種錯覺。

許戚沒有來得及為自己辯解,良叔走到玻璃櫃門前轉鑰匙打開,取出一個銀灰色外殼的相機,“算了算了,把一個高中生弄哭也是我不道德,管不住這嘴。相機你拿著,明天這個時候還回來,別跑路了。”

許戚從良叔手裏接過那個沉甸甸的相機,金屬細膩冰涼的質感貼合掌心,拖住他的手腕,把心魂一齊往下拽。

“不是不借給高中生嗎?”過了很久,許戚生澀地問。

“你小子怎麽這麽擰巴?”良叔嘖了一聲,豎起濃眉下的三角眼,看起來兇神惡煞,“我看你長得老實,破個例,你就住在前面那條街,對吧?每天要從這條道上學放學,料你也飛不到天上去。”

許戚遲鈍地哦了一聲,的確是這個道理,他要去學校就必須經過良叔照相館這條路,反之亦然。抱著懷裏嶄新的相機,許戚渾身都暈乎乎,被天上掉落的大獎砸中,沒有實感地喃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