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趟渾水(二合一)(第4/5頁)

上回催生鬧得不歡而散,陳芳這次忍了又忍,一個字都沒有提,照例關心起小兩口的工作和生活。

但這番自以為是的好意注定要落空。梁悅象征性地吃了幾口,眉間蘊著散不去的疲憊,留下一句‘吃完了’就坐去沙發看電視,幹脆連表面的客氣都不加掩飾。

陳芳筷子懸在半空,喉嚨裏梗著一塊硬邦邦的石子,出不來氣。許戚埋頭吃飯,假裝沒有看見她積滿怨懟的臉。

“你和悅悅怎麽回事?”

剛收拾完桌子,陳芳就把許戚拉到廚房,怕被外頭的梁悅聽到他們在議論她,刻意壓低了嗓子。

許戚的胳膊被她掐得生疼,“她媽媽這次住院查出了腫瘤,再過一周就要動手術,本來今天她沒有時間過來,你一個勁的催,她心情已經很不好了。”

陳芳瞪著渾濁的雙眼,剛冒出一個字又忙降低嚷道:“這還成我的錯了?我還不是一片好心,想著給她補補身子嗎?再說了,你不是說腫瘤是良性的?”

“良性沒錯,可開刀不是小事,梁悅這幾天請不了假,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去醫院。”

陳芳一聽,首先緊張的是梁悅的工作,態度瞬時軟了下來,“也是,悅悅的工作可不能給耽擱了,你就不能主動一點,幫她分擔分擔?”

許戚扯了扯唇,沒有回話。

分擔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可現實注定比理想骨感。

梁悅的媽媽即便在病中也有用不完的精力指摘他各處做的不好,就連蘋果削出一個坑窪,許戚都要被念叨十分鐘。他分擔得身心乏力,梁悅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要上班,白天請了護工到醫院照顧,但有時候老人作起來,根本不給人消停的時間。她不得不每天晚上都跑去醫院一趟,如此一來,整整一周都沒有時間和許戚說上幾句話。

他們住在同一屋檐下,反而成了見不到面的陌生人。

這次來陳芳家裏吃晚飯,梁悅因為昨晚沒有睡好,難得妥協一次坐了許戚的車。回家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梁悅靠著車窗,閉目養神。

許戚靜靜等待紅燈,捏著方向盤的手指一會松開一會收緊,“晚上早點休息,媽的事情你別太擔心了。”

梁悅沒有睜開眼,心不在焉地說:“我知道。”

許戚抿了抿幹澀的唇,耳邊被兩道來自心底的聲音不斷地拉鋸,距離紅燈結束只剩下十秒,他低聲問:“對了,你還記得之前補牙的診所地址嗎?我最近有點牙疼,打算去看一下牙醫。”

梁悅眼皮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緩緩睜開,斜向許戚緊繃的側臉,“你不是總說診所的收費太貴嗎?”

“我聽說有些診所的醫生比醫院好,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上次補完感覺還可以嗎?”

“一般。”

梁悅冷冷撂下兩個字,歪過頭繼續假寐,把不想交談四個字寫在臉上。

綠燈閃爍,許戚如夢初醒般踩下油門,為了不讓梁悅察覺到異樣,輕聲補了一句:“這樣。”便沒有下文。

這是不是代表梁悅和廖今雪之間出現了問題?亦或者這場出軌真的只是他單方面臆想出的誤會?

許戚不相信是誤會,他有眼睛,也有感覺,唯一可以解釋的是這段關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走向了結束,或者出現裂痕。

糾纏的亂麻終於扯開了一道口子,汲取到新鮮空氣。許戚不知道也不敢細想,他究竟是在為梁悅選擇他而高興,還是為廖今雪結束了這場關系而如釋重負。

車開到半路,梁悅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了公司,要順路過去拿。

許戚把車停在路邊,等待她下來。夕陽西下,店面大多已經掛上結束營業的牌子,許戚降下車窗透氣,余光瞥見對面一家律師事務所,突然被緊緊吸住,移不開。

這種開在一樓的事務所很常見,玻璃門上通常用紅紙貼著可供咨詢的項目,遠比那些昂貴的律師公司更讓老百姓親切。

雖然屋面簡陋了一些,但許戚每每經過這種事務所,裏面總少不了客戶光顧。

許戚就這麽盯著那兩扇已經關閉的玻璃門,在一排‘醫療糾紛’,‘民事起訴’的字條下,‘離婚糾紛’四個紅字好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棲息在暗處同樣凝視他。

這場對視緘默,難熬,像是經歷了恍惚漫長的一個世紀。拿到文件夾的梁悅拉開車門,彎腰坐了進來,“回家吧。”

回家。許戚默然嚼著這個詞。

腦海中跳出的不再是他和梁悅,也不是燈光溫暖的房間,就連五年前那場在親朋好友見證下舉行的婚禮都漸漸模糊,成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掉在不知名的角落沾上灰塵。

失去感情的家,只是一個冰冷的殼子。

這麽簡單的道理,他還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心,不斷地蒙騙自己,直到再也騙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