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融化的雪花

婚宴進行時,燈光為烘托氣氛暗了下來。許戚和其他人一樣,目送挽著父親手臂走向舞台的新娘。

鋼琴聲婉轉,潔白的魚尾婚紗拖地,他始終沒有辦法徹底沉浸在夢幻的婚禮,忽略身邊廖今雪的存在。

太近了,近到連最細微的動靜都能一絲不落地捕進耳裏。

席間座位互相緊挨,左手邊的客人不小心撞到許戚,忙向他道歉。許戚說了聲‘沒關系’,默默往右邊移去一點,鞋尖碰到一處硬邦邦的東西,他以為是桌腳,於是沒有再挪動。

音樂切換,台上完成交接的新人開始致辭,‘桌腳’突然自己動了一下。

許戚後頸的絨毛倒豎起來,飛快把腳縮回,他不敢扭頭去看廖今雪的表情,低聲丟下一句:“對不起。”

“沒事。”

廖今雪的聲音很淡,可能離得太近的緣故,聽起來比平常更有磁性。

許戚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投向舞台。

婚禮的流程並不新鮮,新郎新娘致辭完畢,台上便進入最浪漫的求婚儀式。

主持人肩負著活躍氣氛和肉麻賓客的責任,等儀式結束,有的婚禮會和現場進行一些互動遊戲,有的便直接切蛋糕,倒香檳,進入敬酒的流程。

可以看得出來,這場婚禮下足了功夫——趙光陰先是唱了首情歌,雖然跑了一半的調子。隨後伴郎團開始跳舞,跳完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舞種。幾人挨個向自己的好兄弟送上祝福,說了不少令人感動又啼笑皆非的話。

這種新式的場面把一些上了年紀的賓客看得一愣一愣,年輕人卻很喜歡,給面子地鼓掌起哄。

菜上來了,許戚中午只在高鐵上吃了一點面包,現在已經饑腸轆轆。台上進入了下一個互動遊戲,許戚吃菜時分神聽到幾句,很像小時候玩的擊鼓傳花,音樂停止後誰手裏拿到捧花,就要站起來給新人送上祝福,再自罰一杯。

這種全靠概率的事件,許戚已經默認不會和自己有關,繼續低頭吃飯。

桌上坐的都是趙光陰的朋友,彼此間互相認識,沒一會功夫就聊起了天。旁人的火熱和廖今雪這頭像是兩個世界,許戚糾結到底要一路沉默到尾,還是說些什麽打破尷尬,就在想的時候,他不小心被魚刺噎到,狼狽地咳嗽起來。

連灌了兩口水,魚刺總算吞了下去,許戚剛把杯子放回桌上,廖今雪說:“沒事嗎?”

“沒事,就是被刺卡住了。”

台上放起音樂,捧花經眾人的手從一桌傳遞至另一桌。廖今雪視線追隨那束捧花,淡聲說道:“我記得你的婚禮上沒有這種遊戲。”

“是啊,當時太累了...”

許戚猛地打住,扭過頭,望著廖今雪的側臉怔怔出神,“你怎麽知道?”

“同學群裏有人提過,他們拍了現場照片,我無意中看見了。”

許戚結婚的時候的確邀請過幾個高中同學。

這純屬是無奈下的舉措,高中畢業後,除了加著一個無人問津的QQ群,許戚一次都沒有聯系過同學。可梁悅媽媽執意要盛大的排場,在她強烈要求下,許戚給大學室友和同學一一送去請帖,把認識的人都邀請遍了,人還是湊不齊。

於是許戚只能一個個私信高中同學,問他們有沒有空。大部分都以在外地的理由將他回絕,只剩幾個沒有過節但也不怎麽熟悉的同學願意參加。

許戚完全沒了吃飯的心思,想用喝水掩飾一下震驚,動作卻僵硬得不像話,“你怎麽會在我們班級群裏?”

廖今雪說:“不清楚,也許是被誰無意中拉進去,我發現這個群的時候,離畢業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所以他和廖今雪在同一個群聊裏,互不知曉地靜躺了十年?

許戚陡然生起一個可怕的念頭——當初他邀請同學來參加婚禮,會不會也把消息錯發給廖今雪過?

也許是許戚完全把心思擺在臉上,廖今雪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接了下一句:“看見那些照片,我才知道你結婚了。”不等許戚松懈,他繼續說道:“我發過恭喜,當時很多人都在發,你應該已經不記得了。”

討論到這裏,許戚已經不想再聽下去。

當著廖今雪的面,他總是不願提起有關婚姻的事情,幾乎是刻意地,或是說是一種本能。最開始是因為梁悅,但到現在,好像不僅僅只有梁悅一個原因。

說不上來還有什麽橫隔在他與廖今雪之間,仿佛一層怎麽都戳不破的紙。

“那你上次怎麽還問我有沒有結婚?”

廖今雪說:“只是為了確認一下。”

確認什麽?

總不可能是確認他有沒有離婚吧?

許戚覺得這場天已經越聊越偏,快要堅持不下去,也就是這個時候,捧花一路傳到了他們這桌。

左手邊的人剛接過,台上背對著賓客的新娘喊了一聲‘停’。音樂瞬間停下,那人下意識地把燙手山芋丟進下一個人懷裏,許戚還沉浸在剛才廖今雪的話,等到所有人都看過來,他才發現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