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意外和計劃(第2/3頁)

“我怎麽睡得著。”梁悅回答,眼眶漸漸紅了。

平日裏,梁媽大大小小的毛病不間斷,每次都是梁悅一手掛號付錢,一手親自照顧。兩個人都是固執己見的脾氣,湊在一起簡直成為了雙倍威力的火藥桶。許戚從來沒有從梁悅嘴裏聽她說過自己媽媽一句好話,有次他去醫院幫忙,病房外都能聽見母女兩人互相爭執和扔東西的聲音。

但吵得再兇,第二天梁悅還是會準時出現在醫院。

這種別扭又怪異的關系好像是她們母女間約定俗成的一種模式。可是等到真正出事的這一刻,以往種種矛盾都化成輕飄飄的一縷煙,不值一提。

切身的焦慮和恐慌讓梁悅無法再保持冷靜,因為這一次,她面對的是生死。

梁父上了年紀,在醫院熬了一整夜後身體支撐不住,留下許戚接力作為梁悅的後盾。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起不上作用,再大的隔閡也要先放在一邊。

梁悅最終頂不住一夜未眠的困意,靠在許戚肩膀睡著了。

許戚放慢了呼吸,讓她可以睡得稍微舒服一點。

照顧梁悅已經成為了他這些年來練就的本能,即便是現在,他的感情裏只剩下責任和習慣,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梁悅就此崩潰,還無動於衷。

他們終究是夫妻一場,也曾真的有過一些美好的記憶,讓他在這種時候自私地只想到自己,許戚根本做不到。

意外和計劃,永遠都是前者來得更快,更突然。

從昨晚到現在,病危通知書不知道下了多少張。梁悅執意不肯離開,許戚也陪著她一直在手術室外坐到天黑。

淩晨三點三十五分,在經歷完開顱手術的五個小時後,醫生還是帶來了一個最可怕的消息。

梁悅當即就站不穩,靠在許戚懷裏失聲痛哭。許戚扶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即便他對梁悅母親沒有任何感情可言,聽見醫生說到那句‘可以準備後事’時,心肺還是被一股失望落空的悲傷席卷。

生老病死,每一個都會讓人在一瞬間變得脆弱無比,哪怕他們只是旁觀者。

葬禮操持了三天,三天裏,許戚在外人面前充當盡職盡責的丈夫,在梁悅面前則是第一次擔任起了頂梁柱的角色。失去親人的打擊對梁悅來說太大,太難以接受,許戚明白這種感覺,所以他一直小心地照顧梁悅的情緒,不去觸及她傷心。

只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許戚才會露出疲憊和茫然,他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責任和本心,哪一個都不能舍棄,尤其在此刻的境地,他絕對不可能扔下梁悅讓她獨自面對這些。

可與此同時,許戚總是會想到廖今雪說的那些話,他們在兩天裏經歷的種種。

他和廖今雪依然在斷斷續續地聊天,關於梁悅母親去世的事情,許戚沒有隱瞞,廖今雪知道後送上了一句‘節哀’。

別人說這兩個字時許戚沒有任何感覺,當這個別人變成了廖今雪,好像一撇一捺裏藏的都是疏遠。

他不想要這種感覺,無力的是根本無法改變現狀。

公司批準了梁悅一周的假期,七天以後,她跨上包,穿上高跟鞋,走在外面又變回了原來的雷厲風行的梁悅。但是許戚能夠感覺到她的態度和從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這種變化讓他無從適應。

吃完晚飯,梁悅以往都會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直接回臥室,今天卻站在廚房門口,“你最近工作找的怎麽樣了?”

許戚洗碗的動作頓了會,一時不能確定這算不算是一句關心,“我還在給別人做圖,其他線下的工作…我沒有想好要怎麽開始。”

懷揣忐忑,許戚聽到的卻不是梁悅的指責,她的語氣意外的平靜:“你要是能靠這個穩定收入,線下的事情暫時放一放也沒事,你自己清楚以後的規劃就好。”

許戚不知道該回復些什麽,‘嗯’了一聲。

梁悅突然說:“你站著別動。”

“…怎麽了?”

梁悅走過來,伸手碰到許戚的頭發,發絲傳遞來細微的癢意,許戚下意識往旁邊偏開了一點,梁悅的手停在半空。

空氣驟然冷下幾度,好像剛才片刻的溫情全都是錯覺。梁悅收回手,臉色終於變回許戚最熟悉的冷諷,說:“你頭發上有東西,等會你自己對著鏡子弄掉。”

“好。”

梁悅回了臥室,許戚沒能就此平靜。

他不知道梁悅這幾天突然的親近只是因為失去家人後對他的依賴,還是有什麽別的意思在裏面。直覺告訴他,她的想法不是那麽簡單。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對梁悅的示好感到欣喜,說是受寵若驚也不為過。

可他剛才的心情就像水流不間斷地濺在這些盤子上面,發出持續刺耳的噪聲。

心煩意亂。

在磨滅他所有的期望和愛之後,梁悅又若無其事地發出了和好的信號,就好像篤定他一定會無條件地包容她,服從她,做一輩子的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