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去見他

這場大雨帶給了許戚向梁悅攤牌的機會,也包括一場不在意料的重感冒。

生病的三天裏,許戚借宿在了照相館。雨勢洶洶的那天晚上,他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地出現在照相館門口,良叔當時以為他差點要不行了,這是病好後良叔親口告訴他的。

照相館樓上就是一層低矮的房間,許戚在沙發上打睡鋪,捱過了仿佛轉瞬之間的三天。

回到和梁悅曾經的家之前,許戚打印了一份律師先前發來的離婚協議。衣服上的水漬早就幹了,特地清洗過一遍,眼鏡也沒有損壞,好端端地架在鼻梁。他帶著離婚協議,以還算體面的模樣敲開了自己家的門,梁悅出現在門後,面容平靜,沒有一句寒暄的話,但不再有那天的魚死網破。

這一回,他們終於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論一樁生意般聊起了離婚後財產的分配。

“房子留給你,當初還貸的時候你出錢更多,離你工作單位也近一點。”許戚說。

梁悅抱著胳膊,坐在對面譏誚地笑了一下,“用不著你這個時候好心,該怎麽分怎麽分,我不會多拿你一分錢。房子歸我,但你還的那份我會折現還給你。”

“我現在有工作,加上存款夠用了,這些錢你自己留著。”

許戚聽到‘還給你’這三個字,沒來由地一陣悵然。

盡管和梁悅已經徹底撕破臉,他始終覺得自己應該盡到最後的責任。在這個社會上,離了婚的女人總是比離婚的男人更難生活,不管是看在這點,還是曾經的情分,許戚都不想在分別的時候為難梁悅。

這場婚姻裏,他們都是過錯方,所以誰也沒有補償誰的必要。為難對方,只是變相地給自己添堵。

“你到底想不想離婚?”梁悅說,“想離婚,就按照我說的寫,我不想欠你,你也不用擺出這副全都為了我的樣子,早不裝深情,現在裝又有什麽用?”

許戚抿了下唇,不再發表自己的意見,按照梁悅的意思擬好了離婚協議書。

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裏梁悅的工資占了更大一部分,但他們沒有按照常見的五五分,只拿走各自的那一份。就像是梁悅說的,誰也不多拿誰一分錢。

她在這種事情上的原則性比對待感情強太多。許戚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為什麽梁悅能在事業上混得風生水起,她適合做朋友,共事的夥伴,上司或下屬,唯一不適合做一個妻子。

隔日,他們到民政局裏簽了字,等冷靜期過去,他和梁悅就不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排隊的時候,許戚看見有離婚的夫妻辦完手續後在民政局門口哭,也有的到簽字時還在吵架,信息量太大,周圍人頻頻投去注視。

相較之下,他和梁悅平靜得仿佛異類,從始至終都沒有交談。

和平不代表友好,也不代表他們可以做回朋友。所有狼狽所有爭執已經在那天雨夜發泄幹凈,回到外人面前,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保留一份體面。

“媽叫我們過幾天去家裏吃飯,你要來嗎?”走出民政局,許戚問道。

梁悅別過臉,嗤笑:“都離婚了,再去演戲有什麽意思?你要是不怕我把你那些事情抖出來,我就去。”

許戚知道她依然是恨他的,也有不甘。沉默了會,說道:“我會把離婚的事情告訴媽,她問起來,我就說是我們互相覺得不合適,和平分開了。”

“想要提前把口供串好嗎?”梁悅冷冷地說,“我會實話實話,告訴她你的兒子是一個同性戀,還騙了我五年。”

“梁悅。”

“我現在連生氣的權力也沒有嗎?”

面對梁悅的嘲諷,許戚沒有像上次那樣沖動地撕破臉皮,他嘴角兩邊的肌肉顫了顫,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梁悅很少有被感情完全牽著鼻子走的時候。

當初結婚,她經過深思熟慮,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許戚。現在來到離婚的關頭,她也沒有讓憤怒和不甘完全占據理智,依然在權衡後,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決定。

她有工作,有朋友,有家人,婚姻只是她生活裏最不起眼的一環,她完全不想把離婚搞得一團糟,成為別人的笑柄。

哪怕有不甘心,怨恨,甚至有過一瞬間報復許戚的念頭,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放手,放過她自己。

本來也沒有那麽愛,最後為了這點事情弄得誰也下不來台,生活還攪得一團糟。不值得。

許戚不知道梁悅具體的想法,但結婚這麽多年,他算得上是除了梁悅父母以外最了解她的人。她能夠心平氣和地和他分開,只有一個原因,這是梁悅權衡過後最好的結果。

如果真的狠起心來,他們都有讓對方不好過的把柄。許戚不那麽做,是愧疚和情分;梁悅不那麽做,是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