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為什麽不對他笑

賀文誠看看許戚又看看眼前陌生的男人,嗅出一絲不太尋常的氣息。白甄霞偏偏毫無覺察氣氛間蔓延的微妙,還在問:“你們兩個認識嗎?”

許戚勉強扯起唇角‘嗯’了一聲,廖今雪一言未發,即使再沒有眼力見的人也能發現他們的視線始終沒有看向對方。

白甄霞一心為能夠找到和廖今雪聊天的話題而開心,“你們是同事嗎?還是朋友?真是太巧了...”

廖今雪冷不丁地打斷她:“不是說要去拍照嗎?”

經這提醒,白甄霞猛地想起來:“哦...對,差點忘記了拍照。”

蹲在地上和石子玩耍的小彥一下蹦起來,邊晃白甄霞的手臂邊耍賴般嚷著‘不要拍照’。白甄霞不斷讓他小點聲,效果甚微。

賀文誠適宜地站出來毛遂自薦:“我來給你們拍張合照吧,剛好我學過一點攝影,趁現在太陽還沒有下山,拍出來的效果肯定好。”

“謝謝,那麻煩你了。”

白甄霞緊張地瞄了一眼廖今雪,似乎想讓他也過來拍一張,張了張嘴最後一個字也沒有發出。

不要說親密,母子間的相處連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要評上一句尷尬,不像是家人結伴旅行,反倒更像綁匪和被要挾的人質。

許戚從來沒有聽廖今雪提起他的母親,還有這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弟弟。他想了想,又覺得可笑,廖今雪從來沒有想過真正地接受他,又怎麽會敞開心扉,分享自己的家庭?

沒有什麽面冷心熱,自始至終廖今雪只有面冷心更冷。

拍照的三人走遠,許戚動了一下杵在地上和石膏一樣僵硬的雙腿,鞋尖朝外挪。微小的動作沒有逃過廖今雪的雙眼,他不動聲色,除了一雙眼睛在旁人離開後顯得頗沉,“就這麽怕我?”

“誰怕你?”許戚下意識嗆了一句,但是很快反應過來,這樣的用詞在此刻的關系中顯得不合時宜。

他們分開的時候鬧得狼藉滿地,沒給對方留下一點情面可言。許戚想過,如果以後意外碰見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面對,假裝素不相識?冷漠?無視?彬彬有禮?每一條他都有在心底暗暗揣摩,可顯然,沒有一條能和當下的情形相契合。

一點尷尬,一點茫然,一點警惕,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叫囂著遠離,腳底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廖今雪和兩個月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也是,這麽短的時間能改變什麽?

他看向一個人的時候習慣面無表情,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疏離與居高臨下。現在比從前似乎多了一點沉郁的氣質,也是因為瘦,顯的眼皮上方的折痕更深邃,幽幽地盯著他看。

周圍都是走動拍照的遊客,小孩惱人的叫聲時而傳過來,許戚偏偏覺得有一股陰惻惻的風刮著骨縫,他往後退了一步,廖今雪的神情為之一凝。

誰也沒有開口,浸潤在沉默當中。

“他們快拍好了,我過去看看。”

許戚回頭要走,背對著廖今雪藏好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情緒,下一秒廖今雪的聲音把他打在原地:“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什麽?”

“什麽時候回寧城。”

許戚覺得自己可能過於緊繃,一句平平無奇的話都能在腦海中曲解出無數歧義,他給出一個尋常的答案:“過一個月,等年後再說。”

他們互相看不見彼此,廖今雪平靜的話語與寒暄無異:“不回來過年嗎?”

“沒人在意這個。”

過年在許戚這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形式,和家裏鬧翻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父母聯系。

不遠處的賀文誠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可以過來了。許戚如釋重負地擡腳,倏忽間擦身而過的氣息裏裹挾一股熟悉的香氣,挑起了記憶裏封存的那些東西,雜亂無章。

廖今雪的肩膀側擋住他的視線,沉聲問:“他是你的朋友嗎?”

“你說賀文誠嗎?”

許戚一愣,沒能來得及說完,因為賀文誠他們已經朝這個方式走過來。廖今雪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沒有了下文。

白甄霞拿著照片示意給他看,嘴裏不住地誇贊賀文誠拍照技術好,又能指導姿勢又會找光線,把她拍得像電影明星。

話語裏暗藏一絲意有所指的可惜,廖今雪充耳未聞。

太陽半沉山頭,一行人循著最後一縷光下了山。白甄霞執意要帶許戚和賀文誠一起吃晚飯,看在這難得的緣分。

賀文誠客氣地推阻了幾下,順帶給許戚使眼色,許戚心領神會,說:“我們中午吃的很飽,現在可能吃不下,而且小孩子爬了一整天山,再跟我們折騰一晚上身體要扛不住。”

上山前還蹦蹦跳跳的小彥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撒潑的力氣,東倒西歪地靠在自己媽媽身邊。白甄霞看見自己小兒子的疲態,也是心疼,彎腰把他抱了起來,“那我們先回酒店休息,等以後有機會再請你們吃飯,反正和小廖都認識,聯系起來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