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儲欽白說完了自己要說的, 並沒有等待廖崢的反應,一夾馬腹,帶著人馳騁而去。
周聲在這樣的速度裏難得生出緊張。
手不自覺搭在了儲欽白握韁繩的小臂上, 微微靠後, 找到一點穩定。
儲欽白在他耳邊,“放松。”
“你慢點。”
“什麽?”儲欽白前傾, 看他側臉,“說什麽?”
周聲被風吹得不能全然睜開眼睛, 在顛簸裏側頭,提高了音量:“我說你慢點!”
說完就聽見了一聲低笑。
儲欽白:“別慌, 沒事,帶你跑兩圈。”
越發加快的速度裏,周聲又沒法跳馬,只能試圖跟著他的話去適應節奏和呼吸。儲欽白看起來對騎馬很嫻熟, 周聲漸漸的, 竟然也真的適應下來。
這處馬場建在山腳,偌大的一片草場空闊無邊。
耳邊是呼呼風聲。
習慣之後,人會很輕而易舉在這項運動中找到暢快和刺激的感覺,藍天草地, 駿馬和山峰, 你可以輕易忘記所有,天地間只剩下眼前的一切。
周聲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這樣跑過。
自從來了這裏, 一是身體原因, 另外是工作太忙。
繁雜的事物,處理不完的交際往來, 始終往返於案牘與住所之間。
越跑越覺得放松。
中途他甚至和儲欽白一起握上了韁繩, 體驗了一回自己駕馬的感覺。
馬最後沖上一個山坡上的時候, 周聲已經淋漓出了汗。
儲欽白勒停了馬,一起見證了山頭落日的景象。
“風景真好。”周聲說。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要是喜歡,你可以常來。”
周聲微微喘氣,搖搖頭,“那還是算了。總耽於享樂,人就容易產生惰性,無法應付忙碌的生活,不適合我。”
“你已經夠自律了,還打算讓多少人自慚形穢?”儲欽白說著盯著他鬢角的汗珠,“再說你確實得多動動,很累?”
“還好。”
周聲說著話的時候突然咳嗽起來。
手握拳擋在嘴邊,一咳竟然停不下來。
“別動。”儲欽白坐在後面拿下他的手,換成他自己的手,直接捂住他下半張臉,帶著他仰在自己肩膀上,“估計是嗆著風了,我說吸氣的時候再吸氣……好,吐氣,繼續。”
這個姿勢直接讓周聲嵌在了他身前。
周聲就一個感覺,熱。
儲欽白的手掌很寬,跑馬後的溫度也高。周聲能感覺到自己的汗沿著側臉滑過皮膚的觸感,呼吸全被堵在他的掌心,分不清潮濕到底是因為自己的氣息,還是來自於他的手。
那一瞬間,他腦子甚至都有點糊塗,
像是被一團霧罩住的感覺。
他甚至聯想到了自己為數不多見過的畫面。
戲院後台,名伶和老板隔著輕紗調笑的聲音;年少時,同窗無意中被他撞破,攤開書頁上不堪入目的圖畫;後來有次任務,他接觸的一個洋人女性,塗著紅色蔻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
如此種種,瞬間浮出腦海。
但是他又能明顯感覺出不同。
沒有那種強烈的不適感。
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他猜測也許是因為儲欽白是個男人。本能裏,他根本無法把兩個男人和他所見過的事情聯想起來。
但在這樣的場景裏,想起來這種事也很荒唐。
感官好似都在一瞬間被放大,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後腦被迫靠在儲欽白的肩膀上,擡眼就能看見他的下顎和鼻梁。
周聲瞬間拿下他的手,陡然坐正,喘出一口長氣來。
逃避一般開口:“我好多了。謝謝。”
儲欽白的視線在他浮紅的耳根後繞了一圈。
不動聲色收回目光,調轉馬頭,說:“好,那現在不跑了,慢慢回去。”
語調不自覺放得輕了許多。
可惜周聲並未注意。
最後走出馬場時。
儲欽白等工作人員來牽馬,周聲先一步出去。
原本跑馬的人基本都下場回房間了。
活動晚上才開始,就在馬場度假別墅前邊的草坪上進行。現在太陽剛剛落山,工作人員正在進行準備工作。
不遠處開外的廖崢注意到了他。
他身邊坐了三四個人,都是嵐城二代圈的。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開口:“那是誰?”
“周聲。”廖崢喝了一口手上的紅酒回答,目光卻沒有從那邊收回來。
周聲對比剛進場時,多了絲說不出的感覺。
皮膚運動後的紅,被風吹亂了一點的頭發,披著不屬於自己的外套走出來,明明還是一樣淡定沉穩的步伐,又有種不經意間泄露的狼狽。
那種狼狽不是本身的狼狽。
是外人看來,明明中間不足兩個小時,他和商界的人交談時的運籌帷幄,遊刃有余。悠閑在馬背上的疏離自我,從容不迫通通都被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