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7頁)

伊斯塔露看起來已經徹徹底底失去了理智,但是東境公爵還是冷靜的——而且深海種完完全全在蘭諾的領域裏面。

所以他們能夠感受到蘭諾是那麽的平靜。

可是姬烈陽不會明白,就好像紅寶石公爵一句又一句道出來所有他不願意承認的真相的時候,他才終於有了那麽一點點的清醒。

很多很多他不願意回想起來的記憶在這個時候劃過腦海之中,哪怕他不想去看,可是就像是強迫著自己一樣他不得不回想起來。

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王庭的孩子而已。

他柔弱的王在他的懷裏哭泣著,蘭斯還那麽小,他那麽可憐,只有一點點的樣子,像一株只能攀爬在他身上的藤蔓。

至於蘭諾,大概是野草吧。

所以他的病只可能是假的,只可能是謊言,姬烈陽確信於這件事情,於是他毫無顧忌地傾瀉著自己的龍威,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蘭諾。

不要玩弄這些心機。

你無法和他相比。

他認定了蘭諾的話不可能是真的,也認定了蘭諾的嫉妒和貪婪。

這樣的想法他已經堅定了許多年,一直到不久之前依然如此,他從來……從來都沒有聽過蘭諾的任何的解釋。

他怎麽會疼呢?他為什麽會疼呢?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王嗎?

在姬烈陽將蘭斯護在自己的懷裏的時候,在他一心一意呵護著蘭斯,在他對於蘭諾充滿了自己的偏見的時候,蘭諾磕磕絆絆地成長著,在他不講道理的針對之下也依然……依然閃閃發亮。

其實那樣的病症蘭諾並沒有重復很多次。

第一次的時候他還會帶著有幾分不明顯的期盼的眼神為自己解釋。

但來自於靈魂的痛感本來也不是蘭諾能夠解釋清楚的,所以姬烈陽也只記得蘭諾擡眼看著他,然後一字一句告訴他:“我沒有。”

信與不信本來就由他自己,而姬烈陽選擇了不信任,在這個前提之下所有的偏見一日又一日加深,到後來蘭諾再也不願意對他解釋,剩下來的只有死一樣的平靜。

他再也不說疼,再也不懷有任何的期盼,他漸漸失去一切,留下來的只有冷靜。

他知道蘭諾是想過要求死的,但他還是不信,還是不願意,他對蘭諾說……

那句台詞姬烈陽不會忘,也不可能忘記,他是如此的堅信著——

而就在不久之前,蘭諾告訴他。

“一直到這一生的盡頭,我都不會忘記。”

“不用擔心,這頂王冠如此的沉重,我當然會把它還給你們。”

是啊,王冠是如此的沉重,蘭諾前半生所有的痛楚都由此而來,姬烈陽更不願意承認的是——這當中又有多少是他加在蘭諾身上的?

如果他沒有那些偏見,如果他能夠早早地認識到蘭諾的病,那麽是不是,他能夠早一點找到他們真正的王呢?

這個可能性似乎讓他的靈魂也跟著躁動了一番,然而軀殼就像是和魂靈也分離開了一樣,有那麽一瞬間姬烈陽忽然明悟了,現在的他就像這幾日的蘭辰一樣。

“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姬烈陽仰頭看向蘭諾,他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來更多的卑微的姿態,也許跪下來會更好——但跪下來有用嗎?他現在殺了蘭斯,會有用嗎?

他知道答案的。

而姬烈陽又問了一遍。

“為什麽呢?”

於是蘭諾還是那麽平靜地看著他,甚至還有一些疑惑,他知道姬明玉抖落出來的事情會是姬烈陽無法接受的,但是姬烈陽並不至於如此,現在看起來好像做錯事情的是蘭諾一樣。

他也只好問道:“你會相信嗎?”

姬烈陽沒有說話。

他還是沒有動,可是明明那道身影看起來如山一般無法摧折,現在卻又好像是在搖搖欲墜的傾塌的邊緣一樣。

蘭諾不是沒有解釋過,不是沒有坦誠過,也不是沒有期待過,他明明擁有過那麽多的期待,可是他都做了什麽?

所以他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任,所以在王冠第一次重歸蘭諾手中的時候,蘭諾其實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而他的選擇是邀請了當時在星際戰場上的人類聯邦和精靈帝國的人,他要他們做一個見證——證明他並沒有覬覦聖龍的冠冕,證明他沒有嫉妒也沒有貪婪。

他的確沒有,本該屬於他的他也不要了,如果不是紅寶石公爵和姬明玉一定要瘋一場,那麽姬烈陽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姬烈陽似乎是該怨恨姬明玉的,但沒有恨,姬烈陽甚至有一些詭異的感謝這個他從來並不喜歡的晚輩。

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但姬烈陽自己也知道這並不夠,只是愧意一點也不夠,他想過的所有的彌補的方式,那些他給過蘭斯的權力地位財富……全都不夠。

可他是知道蘭諾的,他一直都知道,在他對蘭諾充滿偏見,覺得蘭諾充滿了那些他不喜歡的品格的時候,他也是一直都無法從蘭諾身上移開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