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從病房出來, 門板合攏的刹那,陳鶴征幾乎站不穩。他一條手臂撐在墻上,脊背頹下去, 疲憊的感覺很重。

守在走廊裏的保鏢立即圍上來, 要扶他,陳鶴征擺手拒絕。他眸色黑沉,深呼吸了一記,將彎折的脊背立起來, 重新站得筆直, 似一杆迎風的旗幟。

陳鶴征個子高,一身黑衣,頭發和眼眸也是黑的, 整個人陰郁如窗外的夜。感情方面的悲傷, 似乎在他身上具象化為一種鋒利,清冷著,偏執著,很矛盾,也很招人。

護士站裏,值夜班的小護士有點犯困,仰頭打了個呵欠。淚眼迷蒙間, 眼角余光瞥到陳鶴征的影子, 怔愣一瞬後, 臉色倏地漲紅。

保鏢從身後追過來, 走到陳鶴征身邊, 低聲說了句什麽, 陳鶴征點頭, 邁步進了電梯。直到電梯門合攏, 數字跳躍著,向下運行,小護士的目光依然停在他消失的方向——

生活裏鮮少能見到這麽好看的人,長相和氣質都惹眼,實在是過目難忘。

這種人就是要用來幻想的吧,幻想著能和他有交集,有故事。小護士轉了轉手上的簽字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想,長得好看的男生都不老實,他看上去那麽難搞,一定很花心,很會傷害小女孩。

一定有很多人被他傷害過吧。

*

出了住院部,到停車場,陳鶴征問陳鶴迎要車鑰匙。

陳鶴迎往他這兒瞥一眼,“你這狀態就別開車了,想去哪,我送你。”

說完,他拉開車門坐進車廂後排,陳鶴征頓了一瞬,沒拒絕,也坐了進去。

車內浮著一股冷香,氛圍安靜。陳鶴迎靠著頭枕,正要吩咐司機開車,陳鶴征卻攔住,“等等。”

一側的車窗玻璃落下去,陳鶴征的手肘抵在上面。他很累,有點發燒,頭疼得厲害,卻強打起精神,透過昏暗的光線,朝不遠處看,好像在等待什麽。

陳鶴迎也不催,陪他一起等著。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兩道同樣纖瘦的身影並肩出現,停在一輛貼了珠光膜的mini前。

陳鶴征坐的車是輛輝騰,通身漆黑,外形低調,又停在僻靜的位置,並不惹眼。

溫鯉以為陳鶴征早就走了,她精神不佳,也沒留意周圍,對鄭嘉珣說:“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鄭嘉珣一手撐在車頂,“自己人不說客氣話。不過,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留在醫院裏多觀察幾天?”

溫鯉搖頭,“我想回家。”

消毒水的味道,讓她沒有安全感,總覺得害怕。

風吹過來,樹影搖晃,鄭嘉珣似乎覺察到什麽,余光往角落裏偏了下,忽然說:“分個手而已,又不是天都塌了,別垂頭喪氣的!珣姐微信上小帥哥一大把,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奶狗狼狗還是大胸細腰翹屁股?珣姐都能給你推名片!”

溫鯉下意識地反駁,“不是分手,我們沒有分手!”

明明沒有提過分手,怎麽能算是分手呢?

鄭嘉珣嗤笑一聲,嗓音突然提高,“是是是,沒分手!你想讓陳鶴征先顧事業,把東誠救回來,不要再因為你被揪住小辮子,對不對?”

珠光粉的小mini亮起了前燈,迎著夜色,從停車場裏開出去。

另一側,陳鶴征揮手招來保鏢,吩咐說:“你跟上那輛車,送她們回家,別讓她們發現,也別讓狗仔堵著她們,今天已經被陰過一次了。”

保鏢點頭,“您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處理完這些,陳鶴征升起車窗,單手將散在額前的頭發向後推,讓司機開車。

陳鶴迎一直在閉目養神,輪廓銳利,也冰冷,忽然問:“今晚你住哪兒?”

深藍國際那邊剛演過一場鬧劇,現在回去,恐怕又會被盯上,狗仔煩人得很。

陳鶴征看著窗外的夜,說:“回家。”

陳家在半山腰的位置有套別墅,周圍林木環繞,四季分明,景色很漂亮。那套房子,是陳鶴征父母的婚房,存放著他關於童年的回憶,也能讓他暫時安置疲倦和脆弱。

*

車子駛上主路,匯入車流,窗外,霓虹如水。臨近跨江橋,陳鶴征忽然讓司機停車。

天氣不好,夜色又深,江畔的步行路上,遊人稀疏。遠處,有幾艘緩慢行駛的遊輪,將夜晚裝點得還算熱鬧。

陳鶴征迎著風,眼中情緒很淡,問陳鶴迎,“有煙嗎?給我一支。”

陳鶴迎頓了頓,從口袋裏拿煙盒,敲出一根,還有打火機,一並遞給他,不忘嘲一句:“別人借酒澆愁,你是借煙?”

陳鶴征咬著煙,將打火機弄亮。江畔風大,火苗亂竄,他一只手攏著,細長的五指,冷白色,質感如瓷似玉

氣質太過出色的人,僅僅是點一支煙,都好看得不像話。

煙燒著,霧氣升起來,又散開,繚繞。

陳鶴征不太會抽煙,只抽了一口,他就忍不住咳,手臂垂下去,連同那線星火,一並垂在身側,“我打人的事,鬧得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