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那天, 照例是陳鶴征送溫鯉回家,可是,直到溫鯉下車, 陳鶴征都沒有收下那支錄音筆。

傍晚時分, 天色暗下去。秋天了,風越來越冷。

溫鯉站在車邊,風吹著她的頭發,她擡手, 將一縷別在耳後。

她仰頭看他, 又委屈又忐忑的模樣,小聲說:“你別跟我賭氣。”

陳鶴征站在她對面,眸色很深,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 才強行轉開視線,說:“我不會接受你用犧牲安全為代價,換來的任何東西。”

音落,他再度強調,“任何。”

陳鶴征的底線就立在那兒,山脈似的,不動不移。溫鯉的臉色逐漸灰敗, 她轉身, 要離開, 身後的人忽然叫她一聲。

不等溫鯉轉頭, 陳鶴征已經來到她面前, 在溫鯉驚訝的目光中, 蹲下去, 手指勾起她松散的鞋帶。

溫鯉完全愣了似的, 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裏是小區入口,不斷有住戶路過,崗亭裏的保安也遞來目光,陳鶴征並不理會那些,專注於手上的動作。

三四歲的小蘿莉,穿著帶兔耳朵的卡通連體衣,仰頭對媽媽說:“那個姐姐和囡囡一樣,都不會系鞋帶哎!”

年輕媽媽笑起來很好看,回答說:“因為姐姐和囡囡一樣,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

小蘿莉開開心心地點頭,帽子上的兔耳朵一顫一顫,“嗯,我們都是寶貝。”

風在吹,這一天的天氣並不好,暮色也算不上溫柔,真正溫柔的是陳鶴征的氣息,以及他為溫鯉所做的每一件事。

鞋帶很快系好,一個規整的結,陳鶴征重新直起身形。

兩人面對面地站著,不等溫鯉做出反應,陳鶴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朝自己靠近。溫鯉沒防備,整個人都落到他懷裏,額頭貼碰到陳鶴征的下顎。

與此同時,溫鯉身後,距她不過方寸遠的地方,一輛電瓶車急慌慌地開過去。

司機還回頭瞪他們一眼,罵罵咧咧的,說了些“攔路狗”之類的難聽話。

陳鶴征皺了皺眉,溫鯉的手指趁機拉住他的衣服,同他解釋:“有人向葉清時泄露了你的行程,在茶樓發生的事,是他故意讓你看見的。你不要誤會,也要多提防葉清時。”

陳鶴征忍住摸一下她臉頰的沖動,輕聲說:“我雖然傷心,但是,從來沒有不信你。葉清時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麽,才會頻繁地搞一些無意義的小動作。”

這句“愛是什麽”,讓溫鯉的眼圈更熱,她吸一下鼻子,不擡頭,也不肯松手放他走,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睫毛顫了一下又一下。

天光越來越暗,他們站立的地方陰影更深,氣氛也變得有些纏,還有些僵持。

這情形,不像吵架,倒是更像剛結束約會的小情侶在難舍難分。

陳鶴征到底沒忍住,伸手捏住溫鯉的下巴,迫使她擡頭。

他的目光滿載著那麽多的情緒,還有感情,以一種深邃的質感,落在溫鯉身上。

溫鯉的心跳瞬間就被他弄亂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腕,脫口而出:“與葉清時單獨見面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到。以後,做決定之前,我都會跟你商量。”

她態度誠懇,顫動的睫毛下壓抑著薄薄的霧,要哭不哭的。

陳鶴征的指腹移過去,碰到溫鯉的唇,他像弄玫瑰花瓣那樣,在上面揉了揉,忽然問了一句:“吃醋嗎?”

溫鯉一時沒明白,眨了下眼睛。

陳鶴征垂眸看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看見我和孟櫻在一起,有沒有吃醋?”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

溫鯉眼中水光更濕,她很重地點頭,立即說:“吃醋的!”

想了想,有點委屈地補一句,“但是,我做事不周在先,沒立場吃醋發脾氣。”

溫鯉習慣性地又要低頭,陳鶴征制住她,兩人長久對視著。

然後,他說:“怎麽會沒立場?就憑我對你的喜歡,你有立場做任何事。”

被偏愛的人,被鐘愛的人,就該明艷,肆無忌憚。

陳鶴征的指腹仍貼在溫鯉唇邊,繼續說:“我要你永遠在安全的地方,永遠堅定不移地愛我,而不是丟掉所有脾氣,一味的溫和乖巧。”

說這話時,陳鶴征捏住溫鯉下顎的手指,故意重了幾分。溫鯉感覺到那一塊兒皮膚陣陣發緊,同時,又被陳鶴征眼中深埋的感情所震撼。

陳鶴征說,他遠比她想象中的更愛她,溫鯉對這句話,忽然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

直到進了家門,溫鯉依然有些恍惚。

傅染寧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搞小論文。溫鯉走過去,挨到她身邊,下巴擱在傅染寧的肩上,傅染寧擡手摸了下她的頭發,說:“臉色怎麽這麽差?不舒服?”

溫鯉沒隱瞞,將她和陳鶴征間的僵持說給傅染寧聽,傅染寧手指撐著下顎,笑嘻嘻的,“小情侶鬧矛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