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敗犬哨兵

燈火搖曳, 窗外的風驟然急促,在某一刻薄長燼甚至以為他看見了自己,甚至認出了自己。

但怎麽可能呢?他的眼睛已經永遠的留在了北國的雪地裏, 他看不見自己, 不會知道自己是誰。

陷入癲狂的哨兵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無窮的夢魘將他攜卷淹沒, 哨兵掙脫不開向導的鉗制, 驟然仰頭咬在了向導的肩膀上。

尖利的牙齒穿過了衣袍深入血肉, 薄長燼的整只手臂都痙攣了一下,牙齒刺破血肉, 像是在荒野中的海東青叼住了血肉,死也不肯松口。

疼痛刺穿血肉抵達四肢百骸, 薄長燼閉上眼,眼睫劇烈的顫抖著,最終只是更深的攬住哨兵的後背,緊的仿佛想與他合二為一。

醫生心軟, 看見哨兵發狂連忙要過來制止,手裏已經拿了一針抑制劑, 薄長燼抱住他的哨兵臉色慘白, 慢慢地搖了搖頭。

哨兵的身體已經損傷到一定地步,抑制劑, 麻醉劑,都只會讓哨兵更加的不安。

“別怕,”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配合著信息素顯得柔和,壓抑住痛苦,“我不是他。”

“都是噩夢,”海水潮濕而溫潤的漂浮在空氣當中, 他用側臉抵在楚倦的臉頰上,企圖把溫度傳遞過去,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已經從地牢裏逃出來了。”

哨兵的喘/息很重,如針尖一般的刺痛停留在腦海中,過於敏銳的五感讓他連疼痛的記憶都無比清晰,像是肺腔裏灌入了滾燙的熱水,每一口喘息都在失控的邊緣。

他在抗拒著向導對他的精神梳理,他扭曲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向導的手臂,硬生生挖出四個血洞來,鮮血染紅了向導的衣袍,他卻一聲不吭,只是緊緊把哨兵禁錮在懷中。

哨兵的躁動持續了半個小時才勉強安靜下來,向導一直緊緊的抱住他,防止他看不見傷到自己,哪怕被發狂邊緣的哨兵扭打的體無完膚。

一直到哨兵疲憊的沒有力氣才停歇下來,薄長燼的肩膀上已經被活生生撕咬掉了一塊肉,他卻渾然不知一般依然輕拍著哨兵的肩膀。

哨兵力竭,額頭汗涔涔的倚靠在薄長燼身上,只有胸口仍然在起伏昭示著他還活著。

溫和的信息素包圍著他,楚倦臉色青白,眼瞼下垂像是累極了,卻依然支撐著搖搖欲墜的精神:“誰?”

哨兵的警覺時刻刻在骨子裏。

他的聲音異常嘶啞,像是受過什麽重創,薄長燼很想過去揉一下他的喉嚨,但是最終沒有。

“是我找來的醫生,”薄長燼的手臂仍然在汩汩流血,楚倦已經清醒,他收斂了自己的信息素,“不要怕。”

醫生面色復雜的看著他們,哨兵始終保持警惕,弓著脊背的樣子像是隨時可能跳起來攻擊什麽,但檢查完醫生的臉色也異常難看起來。

他從未見過傷勢這樣重的哨兵,哨兵的五感敏銳度是正常人五倍左右,這意味著他們對疼痛的感知也是五倍,醫生簡直不能想象這種程度的折磨一個敏銳的哨兵是如何活下來的。

這個哨兵的意志簡直令人欽佩,醫生有些不忍心:“我們出去說。”

那些過於殘忍的診斷,最好能夠避開哨兵。

“不用,”楚倦的額頭滿是冷汗,竭盡全力的睜開那雙空洞洞的眼,啞著聲線:“告訴我。”

薄長燼蒼白的嘴唇抿了抿,仿佛有什麽在他喉嚨中燙了一下,最終卻還是順從了哨兵的心意:“就在這裏說。”

醫生不自覺的嘆了口氣,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

“從目前的情況來說,眼珠被連根挖去,恐怕無法治愈,身上的傷口用最好的傷藥治療有幾率能夠痊愈,但是在這裏可能需要的藥品不夠,或許得去繁加城。”

繁加城是公會所在的城市,也是國家的中心,在那裏生存著無數強大的哨兵向導以及最好的醫療資源。

話到這裏雖然早有預料,但薄長燼的手還是在不自覺的收緊,整個人仿佛痛得痙攣了一下。

楚倦離他太近了,敏銳的發覺向導的反應,甚至連呼吸都粗重了一些。

“還有被打斷的手和腿,在沒有正確接骨的情況下長成了畸形,可能需要重新打斷,然後再接骨正形才能長好。”

只是這對於傷痕累累的哨兵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的酷刑,哨兵低著頭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死死的咬著牙關。

空氣陷入了焦灼,沒有人說話,很久以後才聽見哨兵沙啞的聲音:“那,腿了?”

他的眼睛低垂著,手掌握得非常緊,聲音艱澀,仿佛等待著什麽判決。

還能行走嗎?

醫生露出為難的神色:“腿上的傷太嚴重了,或許......需要先接骨以後再看。”

醫生的措辭很謹慎,他不敢說出保證,因為這樣的傷勢也是他從醫以來生平僅見,他不敢把話說絕,想再給哨兵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