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敗犬哨兵

後來是薄長燼將楚倦抱到床上, 用披風包裹起來,又下去打了熱水給他一點一點將身上擦洗幹凈。

哨兵身上無數傷口,哪怕向導已經構築了屏障還是劇痛,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要包紮, 最後要處理的是哨兵的雙腿。

他的膝蓋以下已經是完全的稀爛狀態, 在潮濕陰暗的地牢裏爬行,那雙腿早已不似人類的雙腿,血肉模糊,沙礫長進肉裏,需要把膝蓋下所有的腐肉和長壞的肉全部割掉。

這樣的劇痛就是最強悍的戰士也要崩潰, 需要用最強力的麻醉劑,但是如今的哨兵身體情況直線下降, 已經不能承受任何過激的藥劑。

哨兵需要硬生生的承受這種痛苦。

薄長燼把哨兵放在柔軟的針織物上, 他的信息素已繞在周圍形成濃密的磁場, 但哨兵的精神圖景豎起一堵高墻,拒絕著向導的安撫, 他只能在外圍試探性的釋放出善意。

最後的時候,他克制著俯身輕吻了一下哨兵的額頭, 柔聲道:“不要怕, 很快一切就過去了。”

薄長燼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夠狠,可是在拿起刀片那一刻還是禁不住發抖。

他為很多人或者獸人動過刀, 清楚的知道應該怎樣順著肌理削開皮肉, 避開血管,把骨架完整的剝落出來。

但為自己的哨兵動刀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每一刀都像是從自己的心臟上面割過。

一刀又一刀把腐爛的爛肉割掉,哨兵原本緊實的肌肉已經盡是烏黑,一直割到骨骼才算完成。

一開始哨兵的表情是沉默而空洞的, 仿佛靈魂已經死在某一刻,留在世上的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然而軀殼的靈魂卻依然可以抵達靈魂,那種生割其肉的痛苦不下於淩遲,他的脊背開始彎曲脊骨突出,放在椅背兩旁的手指死死的扣住木質座椅,到後來整個人開始瘋狂掙紮,臉色青白如紙。

這種痛苦一旦開始就沒有結束,薄長燼不得已用繩索捆住哨兵的手臂和軀幹,防止他在掙紮中整個人翻倒在地。

薄長燼想停下過去抱住他,但他無法停下,這一次再不把腐肉切去,楚倦的整條腿只能從膝蓋徹底切除,這對於哨兵來說比死更加痛苦。

“殺了我——殺了我——”

那聲音不似人類可以發出來的,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幽靈,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浸滿了淚水與汗水。

一開始的聲音還是嘶吼掙紮著,哨兵的力氣幾乎要掙脫繩索,最後掙紮到脫力,聲音虛弱的仿若哽咽。

到後來仿佛是在求饒一般,求著他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去死。

楚倦的眼已陷入永恒黑暗,看不見割肉鮮血淋漓的場景,那薄薄刀刃劃開血肉機理的感覺反而更加清晰,直到他精疲力盡,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輕盈的跳了上來,小心翼翼的踩上木質椅子。

溫熱濕潤的東西像是心疼,輕輕舔舐過他的面頰,卷走哨兵臉側的汗水和淚水——是那只貓。

“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薄長燼的手在發抖,但動作極快,他慢一點楚倦就要多受一分折磨。

最後一下的時候刀片砰的落地,水盆當中滿是血水,向導找好傷藥為哨兵包紮的時候一切都很穩當。

他冷靜的不可思議,直到他直起身上把哨兵攏進懷裏。

楚倦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汗水打濕了衣裳又硬生生晾幹,他疼的幾度昏迷過去又被疼痛活生生喚醒,這是怎樣的折磨。

薄長燼去解哨兵身上的繩索,這應該是很簡單的,解第一下的時候卻沒有解開,昏黃的燈火在墻上拉出一道漫長的影子,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他哆嗦著解開繩索,蒼白的唇輕輕抵在楚倦的額頭上,一下又一下,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哨兵似乎張了張口想發出什麽聲音,薄長燼側耳去聽,他的聲音卻發不出來,只有一點溫熱的氣息從喉腔裏噴出,帶著嘶吼到最後傷到咽喉的血腥氣。

他甚至聽不見哨兵想說些什麽,只有鮮血從嘴角慢慢流淌了出來。

疼到極處他咬傷腮邊肌肉。

“我不會讓你死的......”薄長燼抱著殘缺不全的青年,那一刻他心裏像無盡的雪原一般荒蕪,聲音卻頑固的令人生畏。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閉上眼自顧自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同自己說,又好像是在同奄奄一息的哨兵說。

有溫熱的液體落下來砸在了楚倦的臉上,像是滾燙的蠟淚。

哨兵終於在飽受折磨以後沉沉睡去,夜裏偶爾痛醒過來時薄長燼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從沒有離開,耳邊是薄長燼的心跳。

他嗓子疼到麻木,醒過來時薄長燼會喂他一些溫水,他喝一口吞咽不下去就咳嗽,咳了薄長燼一身,向來愛潔的人也不說一句,只是輕拍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