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被欺騙的王爺的一生

溫暮歸燒的渾渾噩噩, 恍惚當中似乎陷入了什麽光怪陸離的夢境。

夢裏的他身穿朝服,手持一把三尺長劍,劍尖上的血如淅瀝的雨瘋狂的往下滴落, 在青石地面上匯聚成一灘。

在他對面的那個少年郎用手拼命捂緊脖頸,但已無濟於事,鮮血和生命都在逐漸抽離那個人的軀體。

他痛苦而震驚的看著自己。

“老師, 你不是說你恨他的嗎?你不是說你恨他的嗎,為什麽......”血沫不停的從他口中溢出,連聲音都不成字句。

為什麽還會這樣在意?為什麽這麽多年還是放不下?竟然要對我下如此狠手。

在太醫抵達之前,那個少年終於是緩緩地不甘地咽了氣, 有無數的禦林軍和宮人湧入,將偌大的藏書閣圍的水泄不通。

逆光裏君王匆忙而來喚他溫卿, 他推開所有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沒有人膽敢阻攔他,滿城風雨, 只有鋒利的劍尖拖行在地上,劃出一道帶著鮮血的痕跡。

外間風雨連天, 他拖著劍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了一處墳墓旁,染血的劍砰的一聲落到地上,他扶著冰冷的墓碑也一寸一寸的跟著倒了下來,跪在墓前。

他用手指摩挲過墓碑上簡短的字句,靖王, 楚倦。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以為、我以為......”

他猝然攥緊了拳頭一拳打在墓碑上, 肉/體凡胎怎麽能夠與堅硬的頑石所碰撞,鮮血刹那間順著雨水流淌下來。

他把額頭抵在那冰冷的墓碑上,就像是隔著一坯黃土與那個早就身首異處的人相抵, 聲音低得已經只剩下咽泣。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從來不是玩笑。

可他不是沒有說過,是自己從來不信他,那些朝朝暮暮相依相伴,比起他對自己的好,似乎記得的恨更加深切。

夢境翻來覆去,折磨得他頭痛欲裂,只能遵從本心的呢喃。

“靖王......楚倦......”

將醒未醒的那一刻又夢見了埋藏在記憶深處最深的那一晚。

溫熱的呼吸抵在他耳畔,熱的好像能把他整個人都烤到融化,修長而有力的雙手卡在他的腰間,他半伏在窗邊,身後的身影猛地壓下來,讓他根本不能動彈,漆黑的長發垂落在他肩膀和耳邊,撓到心尖顫動。

那人低沉喑啞的聲音就在耳畔,啞聲問他:“願意做本王的狗嗎?”

渾身上下的火都好像在那一刻燃燒起來,快要把他燒成一片灰燼,他拼命不停的搖頭,嗚咽著說讓那個人滾,不要,讓他滾......

那個人便把他翻過來,幽深漆黑的眼睛凝視著他,他幾乎要受不了,只能撲過去咬住那個人的脖梗,一口又一口的咬下去。

溫熱而有力的手托住他的後背,防止他更深的跌落下去,縱容他的啃噬,只是疼的嘶了一聲。

似乎惱怒於他的反抗,那個人再也沒有來看過他,他把他丟掉了,扔在這個大雨瓢潑的夏日裏,任他自生自滅。

他在夢中不停的囈語,長街的另一頭空明仍然在不停的敲著靖王府朱紅的大門。

深夜有人吵吵嚷嚷的敲開了楚倦的房門:“王爺,空明過來說溫大人高燒不退,求您去看看溫大人。”

楚倦被吵醒神色懶怠,把手臂橫在眼上勉強找回一絲清醒,語氣實在算不得好:“我是大夫嗎?”

肩負叫醒王爺重任的的莊恒一愣:“不是啊......”

要是楚倦去從醫,第一個瘋的就是陛下和貴妃,而後就是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

“那他病了叫我去幹什麽?”

王爺怎麽這麽不解風情,莊恒大急:“是溫大人想見您,英雄救美的時候到了呀,我的王爺!”

這些就知道行軍打仗的腦子就是不好使,楚倦移開手臂定定的看著他:“他想見我,本王就必須要去見他嗎?”

莊恒整個人一懵,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聽楚倦繼續道:“以後不是軍情八百裏加急都別在半夜闖入本王房門,以後有關溫暮歸的事都不要呈到本王跟前。”

“再有下次,杖責三十。”

莊恒愣愣的看著楚倦,不敢再開玩笑,很快行禮退下,恭敬道:“是。”

莊恒跟在靖王身邊超過五年,清楚靖王一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清楚的知道他對溫大人如何用情至深前所未有,但直到此刻他才清晰的發覺楚倦是真的準備放手。

不是欲擒故縱,沒有拖泥帶水,幹脆利落。

這是靖王楚倦,愛恨都清白分明。

他親自去見了空明,他知道這應該會是最後一次,脫離靖王庇護寵幸,哪怕溫暮歸名士風骨前途無量,暫時也不配與靖王府再有瓜葛。

“這裏沒有大夫,找大夫出門左轉有藥堂,以後不必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