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躲我啊?

梁閣回到A市的第二天,祝余仍然沒有來學校,他回來前提醒了祝余這周六期末考試。

鹿鳴的獎學金,基本就是期末定乾坤,只看每學年下學期的期末成績,祝余已經為此埋頭苦讀了一個多月。

梁閣出神地看著天上的流雲,有些燥亂。

祝余期末考當天來了學校,更瘦了,穿著校服伶仃單薄得要被風吹走,卻還是那個淺淺的笑模樣,好多人關切地上去安慰他都不知道從哪下手,心照不宣地沉默。

他低著頭自顧自收拾書本,像是已經知曉他們是為何而來,輕聲說,“沒事。”

只有簡希伸出手來,祝余以為這只手會落在他肩上,結果卻落在了他頭上,她在他頭頂很溫柔地撫摸了兩下,同齡人做這個動作是有些怪異的,可簡希用一種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憫的眼神柔和地凝視著他。

他眼眶猛地一紅,嘴唇緊緊抿成一線,又掩飾般地暈成一個單薄的笑,酸澀和苦楚梗在喉口,他說不出話來。

期末考的成績在放假三天出來了,在喪父和復習周盡數缺課的境遇下,祝余拿了全校第四。

高一進校時讓他媽耿耿於懷的學費全面和每月400的生活費補貼,晚了一年終於還是如願了,還額外多了一筆獎學金。

成績單和獎狀一起寄到家裏,林愛貞看著久久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出聲,這邊租約一到期,她準備帶他搬家。

他媽這些年確實存了不少錢,高中門口人流大,她的餅攤味道和口碑又都不錯,一直準備要給他爸換腎,結果腎沒換成,而且直到他爸死前都過得很緊巴拮據,她不想再讓孩子過這種日子了。

祝余成了她余生所有的盼頭和希望。

祝余其實覺得沒必要搬,他已經習慣了這裏,也不覺得有多麽簡陋無法忍受。

在搬去新租房前,他爸在世時幫助他們良多的鄰居李叔有天散工回來,在樓道遇見他,很有興致地和他說起,他今天在大廈高空作業換玻璃,看見了祝余的同學和他妹妹在大廈裏的餐廳吃飯,“那個小女娃長得好乖,看到我們在外面睜著眼睛使勁招手,還拖他哥哥來瞧。你那個同學認出我了,還隔著玻璃跟我點頭問了好。”李叔見他迷茫,“就是你那個長得很高的同學,養了一條大狗。”

祝余記得李叔和梁閣只在去年冬天見過一面,那時候梁閣幫他看攤子,後來李叔來幫他收攤子,沒想到他還記得。那個妹妹應該就是梁榭了,梁榭是長頭發,又長得雪白精致,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女孩子,但看李叔一直喟嘆“女兒就是可愛”,祝余也不好說梁榭是男孩子了。

他和梁閣自從那次在村口分別就沒有接觸了,為期兩天半的期末考他和梁閣沒有說一句話,結束之後他也沒有再聯系梁閣。

他們有一個五人群,暑假期間霍青山和艾山非常活躍,時常艾特他出來玩,也問他要不要一起打遊戲。

“我不會打。”

霍青山渾不在意地支招,“遊戲不會不要怕,梁閣給你寫個掛@不吃香菇,有空?”

梁閣很少在群裏說話,祝余以為他不怎麽關注群消息,沒想到梁閣很快就回了個“。”,一個意味不明的句號。

可祝余欲蓋彌彰似的立刻拒絕,“不用了,我沒時間玩遊戲,你們玩就好。”

發完退出微信熄屏反扣住手機,一氣呵成。

他在打奶茶店暑假工,夏天店裏生意很好,他時常忙得暈頭轉向,偶爾也會有熱情的女孩子跟他搭訕,他就低著頭靦腆地笑笑,好幾次他看到那種高個兒背影很利落帥氣的男孩子都恍惚以為是梁閣。

如果他爸沒有出事,如果梁閣沒有說喜歡他,他原本計劃了要打暑假工掙錢,兩個月的假期要和梁閣最少一起玩四次的,現在一次也沒有了。

他之前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和梁閣行為有過界之處,他們班男生經常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甚至會疊在一起發出些淫亂的聲響,他和梁閣那些互動相較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每天過得按部就班,值得一提地是,他在一次兼職下班後,意外地見到了葉連召。祝余警惕地看著這個陰沉高大的男人,也不願意跟他走,盡管只被他掃一眼,就覺得毛骨悚然。

這個人他只見過兩次,第一次是那次回家,第二次是他爸去世後,他讓人把屍體運回了祝成禮老家,祝余只知道他姓葉。

送葬那天祝余看見他跟在後面走了一路,那天太陽很曬,男人昂貴的襯衫都汗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土把棺材填了。

“你長得很像你爸爸。”似乎只是禮節性地說了這麽一句,葉連召毫無情緒地看著他,“你有什麽事可以找我。”

一直等這個人走了,祝余才想起來喘氣,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嚇的,一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