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駱晉雲卻並沒跟著他的話走,而是很快問:“你的什麽朋友要給你字畫?為什麽給你字畫?還是你收的賄賂?”

駱晉風對上兄長淩厲的眼神,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一定不是賄賂,如果是這個,我敢和你說嗎?就是錢老三,他不是借了我錢嗎,現在輸慘了,沒錢還,就說拿這些東西抵債,說是很不容易得來的,都是好貨,我收了絕對不虧,要抵五百兩銀子,我就想看看,值不值五百兩銀子。”

大概是信了他的話,駱晉雲沒再問什麽,駱晉風便又看向薛宜寧:“怎麽樣,嫂嫂,幫我看看?”

薛宜寧回道:“對字畫我只是略知一二,並不精通。”

“那無妨,你隨便看一眼就好,讓我知道個大概,別讓我被錢老三那貨給騙了。”駱晉風說著生怕薛宜寧不答應,拉了駱晉雲就往和正堂走,說道:“去大哥書房看,我馬上讓人把那些東西拿來!”

薛宜寧無奈,隨他們到了和正堂內的書房。

駱晉風早就命人去他那裏拿了東西來,一共四幅畫,一幅字,駱晉風連那幅字裏的草書都認不全,更別談辨別畫的價值。

薛宜寧確實如她自己所說,只知一二,並不精通。

但薛家是書香門第,她從小見的字畫比旁人見的年畫還多,薛家太爺爺、爺爺、父親薛諫都是文壇大家,迎來送往也有許多當世名人,所以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一些。

第一幅畫打開,是一幅梅花圖,署名周長文。

薛宜寧看了一會兒,說道:“這畫是真的,但只值五十兩銀子,周長文擅畫鳥獸,若是鳥獸圖,便至少能賣出上百兩銀子,梅花圖則只有幾十兩。”

駱晉風見她真能看出來,尤其開心,立刻又拿下一幅來給她看,說道:“錢老三說這個最值錢,嫂嫂看看這個。”

說著將畫打開,是一幅楊柳觀音圖,署名吳道子。

觀音圖慈眉善目,又極有威嚴,衣袂飄飛,仙氣十足,看著確實賞心悅目。

薛宜寧看了很久,說道:“吳道子是畫中聖人,他的畫的確值錢,佛道人物也是他最擅長的,若這畫是真的,確實值錢,只是我也不知道這畫是真是假。”

說著又詳細解釋道:“他的畫我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看筆墨的確很像,但我記得他的用彩比這畫更鮮艷華麗一些,所以不能斷定。這畫就算是贗品,也是可以以假亂真的贗品,至少也能值幾十兩。若是真品,則價值千金。”

“那薛大人總能看出來吧?”駱晉風看看兄長,又看看薛宜寧,討好道:“要不然,嫂嫂什麽時候和薛大人說一聲,幫我看看這畫?”

薛宜寧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我父親極愛吳道子的畫,若發現是真跡,說不定要拉著二弟金重買下。”

駱晉風立刻道:“那更好,反正我也不懂畫,留著它做什麽!”

薛宜寧笑笑,又打開第三幅,然後看著畫愣住。

這時坐在一旁的駱晉雲開口道:“這是贗品。”

駱晉風不歡喜道:“怎麽就是贗品了,你又不懂!他們說這是尹千言的畫,拿出去,至少是一千兩!”

駱晉雲淡聲道:“因為這幅畫的真跡掛在她薛家的閨房裏。”說完,看向薛宜寧。

駱晉風大吃一驚,半天沒回過神來。

薛宜寧懷揣著幾分緊張,不敢去看駱晉雲的目光。

她沒想到駱晉雲記得如此清楚,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她墻上那幅畫。

可見,他雖不懂書畫,卻雙目如炬,極其細致。

她不知道,駱晉雲是否了解那幅畫,了解尹千言作畫時的情形。

那是五年前,幽州兵已經與朝廷爭戰四年。

最初幽州節度使起兵,京中人並未在意,只覺得三兩個月便可平息。

結果半年過去,一年過去,四年過去,戰火已席卷半壁江山,勝利無望。

許多愛國之士從那時候開始憂思重重,期盼叛亂能被鎮壓,天下重歸太平。

尹千言就是那時候畫下那幅畫,《萬裏山河圖》。

山巒疊障,綿延萬裏,煙波浩渺,氣象萬千。

尹千言是用畫在追思曾經的大越盛景,是在期盼朝廷能早日剿滅叛軍,而用一把愛琴換下這幅畫的她,也是這樣的心境。

後來朝廷終究是敗了,尹千言也病逝,她將這畫掛在房中,大約也算是緬懷前朝,這是當今聖上所不能容忍的。

這時駱晉風感嘆道:“嫂嫂,我今天才算知道什麽叫書香門第,大家閨秀,我就隨隨便便拿一幅畫出來,竟然真跡就在你房裏,太讓人嘆服了!”

他說著起身給她作了一揖,讓薛宜寧之前略有些緊張的心情瞬時就放松下來。

駱晉風將贗品畫收起來扔到一旁,將那一幅字拿出來給她看,正好又是薛宜寧了解的,斷言這畫價格二十兩至三十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