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姜稚衣也在底下笑盈盈,覺得這先生簡直是天崇書院裏最體貼入微的一個。

正想著,谷雨拿了簽子回來,壓低聲道:“奴婢方才偷偷給沈少將軍看過簽號了。”

姜稚衣給她一個贊賞的眼神,望著簇擁在講壇那頭的眾人,過了會兒,看見元策從人群裏走了回來。

簽子抽得差不多了,滿堂的人交頭接耳,彼此對著簽號,問著誰是一號,誰是二號。

等前排眾人湊對湊得差不多,陸續帶上各人的樂器結伴走出學堂去尋清凈之地,姜稚衣看了眼右手邊的元策,清清嗓子,狀似隨意地道:“誰是九號?”

正篤定等著回應,前座忽然響起一句——“我是。”

姜稚衣看著轉過頭來的裴子宋一愣:“我說的是九。”

裴子宋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簽條,將簽號那面轉給她看。

赫然就是一個“玖”字。

姜稚衣飛快轉頭看向右側,恰見元策拿著簽條獨自往外走去。

“阿——沈元策!”姜稚衣脫口而出喊住了人。

裴子宋看了看姜稚衣,又看了看元策站定的背影:“若姜小公子心中已有想要合奏的人選,我可與他交換簽條。”

姜稚衣看了眼裴子宋,正猶豫,那頭元策背著身說了句“不必”,頭也不回地出了學堂。

幽靜的長廊裏,谷雨默不作聲跟在姜稚衣和裴子宋身後,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是沈少將軍抽簽時沒做成手腳,又不想暴露與郡主的關系,所以才不和裴公子交換簽條嗎?

可沈少將軍說的那句“不必”分明一樣會叫裴公子看出端倪,既然這簽換與不換都是同樣結果,沈少將軍為何要將郡主推給裴公子?

再回想郡主方才的三張字條,那前兩張沈少將軍究竟是真沒看到,還是裝沒看到……似乎也可疑了起來。

她都能想到的不對勁,郡主肯定也想到了,谷雨望著連背影都很不高興的郡主,心底隱隱有些擔憂。

谷雨:“郡主若不想上這堂課了,要不咱們回去休息吧?”

裴子宋聞言停下腳步,看向姜稚衣:“姜小公子如果累了,裴某一人也可……”

“誰說我不想?我想得很!”姜稚衣繃著臉冷哼了聲,“方才不過是看那沈元策拿了樣我沒見過的樂器,想問他要來玩玩,誰知他這般小氣……我又不是沒帶樂器,那先生不是說了嗎,世間任意兩種樂器都可碰撞出千變萬化的音律之美,哪裏就非他的不可了!”

裴子宋回想著,似乎並未看見元策帶任何樂器,不過仍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裴某知道有個能坐的僻靜處,姜小公子隨我來吧。”

“好。”姜稚衣一揚下巴,跟裴子宋朝前走去。

走過拐角,不意一眼看見一片熟悉的竹林和一座八角涼亭。

是那日她當著裴雪青的面拉走元策,後來為他包紮傷手的地方。

見姜稚衣忽然停住,裴子宋回頭看來:“怎麽了?”

“……無事,”姜稚衣靴尖一擡,先一步走進涼亭,“確實是個演奏的好地方。”

一旁竹林深處有人聽見動靜,走出來一看:“是子宋兄與姜小公子。”

裴子宋朝來人作了一揖:“文澤兄怎一人在此?”

“我抽到與沈小將軍一組,但他人不見了,我便落了單……我、我實則仰慕姜小公子的——”對面人往八角涼亭看了一眼,看見姜稚衣帶的樂器是塤,“塤藝已久,若子宋兄願意,不知可否將你的簽條相讓與我?”

想起方才學堂裏的事,裴子宋這回沒有詢問姜稚衣,直言道:“既抽到同組便是緣分,緣分並非物件,哪裏有讓來讓去的道理呢?”

姜稚衣眼睫一顫,坐在涼亭中抿了抿唇。

“文澤兄要不還是再去找找沈小將軍吧。”裴子宋又朝人作了一揖,這次是送客的意思了。

對面人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告了辭,離開了竹林。

裴子宋走進涼亭,將手中那把七弦琴擱在石桌上,看向情緒不高的姜稚衣:“說起來,方才我就想問了,姜小公子怎會帶塤來?”

比起風靡於文人雅士、窈窕淑女之間的琴,這塤吹奏起來音色悲淒哀婉,不太像一個貴女會特意去學的樂器。

姜稚衣隨意答:“家母從前喜歡吹塤,我也跟著學過一二,彈琴手多痛,我受不得那個。”

“原是如此。”裴子宋一笑,在石凳上坐下,“那姜小公子便吹塤,這痛手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姜稚衣一擡眼,耳邊恍惚飄過幾日之前,校場箭靶前的兩道聲音——

“……就沒有不痛,又可以把箭射出去的辦法嗎?”

“那我痛,行了嗎?”

姜稚衣眼色微微一黯,出神片刻過後,坐到裴子宋對面,讓谷雨為兩人翻開樂譜,雙手執起塤:“開始吧,這合奏,我要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