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策問完後便耐心等著她作答, 不再說話。

廂房裏靜得落針可聞,腳邊的炭爐熏得人暈乎乎像醉了酒,姜稚衣與他對視著, 人是安靜沒動,心跳卻快得要蹦出嗓子眼兒去。

這些日子分明是她一直將親事掛在嘴邊, 可眼下側坐在他懷裏,反過來聽他親口問她,竟慌亂得頭腦發熱, 說不上話來。

明明三年前也私定過終身了, 怎麽似乎沒有過如此熱烈的印象……

到嘴邊的“要”字已是呼之欲出,臨到出口關頭, 姜稚衣緊張地吞咽了下, 微微瞥開眼定了定神。

片刻後,端起架子回過眼,揚揚下巴:“答你之前,我要先提你一問——”

“你是只有求親這日才對我如此體貼關照,還是今後日日都會待我好?”

元策眼底浮起笑意:“你想日日,那便日日。”

“我當然想要你日日待我像今日這般熱絡了……”

元策一扯嘴角:“這可說不準, 天長日久,也或許……你哪天突然就不想了。”

“別拿你那小人之心度本郡主之腹,我才不是那等見異思遷的人!只要你日日待我好, 我豈會對你生厭?”

“是嗎?”元策緊盯住她眼睛,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我說的,怎麽,你也想讓我發個誓?”

“也不是不行。”

姜稚衣十分幹脆地松開圈著他脖頸的手,學他上回起誓那樣三指指天:“我姜稚衣指天發誓,只要今後阿策哥哥日日待我好, 我也必與阿策哥哥恩愛如初,絕不厭棄他,若有違此誓……”

“若有違此誓——”元策突然打斷了她,慢悠悠道,“就綁了你的手腳,半步也別想逃。”

姜稚衣眨了眨眼:“不是都說天打雷劈的嗎?”

“我要那個做什麽?”

姜稚衣抿唇一笑:“舍不得就說舍不得嘛!綁我手腳,你也不可能舍得……”

“那你這是嫁,還是不嫁?”

姜稚衣笑著重新將手摟上他脖頸,湊上前去,在他臉頰飛快親了一下:“嫁!這就嫁!”

元策一愣之下偏過頭,見姜稚衣已經紅著臉把腦袋埋進他肩窩,擡起手,掌緣輕輕摩挲了下她發頂,唇角一點點彎起來。

翌日清晨,姜稚衣從震天響的嗩呐聲中蘇醒過來,一睜眼,一看身下這張榻,立馬披頭散發坐了起來:“呀,完了完了,來不及了!”

不遠處正在備茶的谷雨和小滿一愣,連忙上前:“郡主,什麽來不及了?”

“你倆怎麽回事,什麽時辰了,外邊嗩呐都吹半天了,怎的還不叫我起身換喜服!”姜稚衣匆匆掀開被衾就要下榻。

谷雨和小滿一呆,站在原地對視了一眼。

谷雨:“嗩、嗩呐?”

小滿:“喜、喜服?”

姜稚衣也是一愣,看了眼窗外的冬日艷陽天,又看了眼這間雖然放了許多她慣用的擺設物件,卻並不是她寢間的廂房,面露遲疑之色,昏昏然道:“今兒個什麽日子……”

“跟你求親的第二日,”元策一腳跨進廂房,眼神奇異地上下打量著她,沒想到看見個比他還急的,“喜服還沒做上,這就聽著嗩呐聲了?”

“……”

姜稚衣懸在榻沿的一雙腿一僵,終於回過魂來,腳趾一根根尷尬蜷起。

都怪昨晚睡前想了太多成親的事,與他聊著,說她的喜服要幾十個繡娘繡上百天,鳳冠霞帔得是大燁朝除皇後以外最最尊貴的規格,又說親迎的日子得挑在不冷不熱的好時節……

元策一句句應著,一直應到她說累了睡過去。

這一睡就夢到了親迎的日子,聽著外邊爆竹嗩呐齊鳴,鑼鼓喧天,而她竟在榻上睡過了頭,這可不得著急了嗎!

姜稚衣默不作聲看著元策,兩條腿一條條怎麽下來的怎麽回去,回到榻上一個背身側躺下,緩緩拉起被衾,蒙住了頭臉。

元策無聲笑著,走上前在榻沿坐下,把她的被衾拉下一截。

“沒睡醒呢別吵我……!”姜稚衣拿手蓋住臉。

元策挑了挑眉:“昨天發的誓,這麽快就忘了?”

“……你今日對我哪裏好了,一早就來下我臉,我煩你也是應當!”

“我是來問你,早膳就在這兒用,還是去飯堂?”

姜稚衣一愣,偏過頭來:“去飯堂不就被你母親看……”

“就是她讓我問你的。”

姜稚衣雖已來過沈府多次,卻從未出過東院。最初元策是為穩住大局不得不認下這段關系,便讓繼母裝聾作啞,不必理會東院的動靜。如今要說親了,繼母說她再不出面實在失禮,回頭也會令永恩侯不快。

姜稚衣反應過來如今已是此一時彼一時,眨眨眼問:“所以是你母親想見我?”

“想見就見,不想見不必勉強。”

“有什麽勉強的,那就去飯堂吃。”姜稚衣大場面見得多了,豈會在這等小事上畏怯,起了身讓兩名婢女快快伺候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