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劍鞘

謝知寒一身都是傷, 他的道服也撕得碎裂,看起來血跡斑斑、破破爛爛的。

黎翡將他抱起來,用披風包裹好抱進懷裏, 在這個過程當中, 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傷口溢出血液,每一滴鮮紅的液體從肌膚上滑落的聲音。

他腳上的鈴鐺在隱隱地響, 滴落下來的血跡匯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渦。

她不知道要如何救活他,所以面對玄凝真君的建議,也不得不慎重仔細地考慮。基於對八病觀的風評來看,再加上玄凝看向謝知寒的那種堪稱“慈愛”的目光,將謝知寒交給他醫治照顧,似乎是眼下最優的選擇。

八病觀修士久病成醫, 若論醫術, 僅次於醫毒雙絕的百花谷。

玄凝將謝知寒帶進了內室醫治,隔著一層珠簾與屏風,黎翡就坐在外面。她周圍是趕過來的各大魔將, 每一個單拎出來都是震爍宇內、所向披靡的魔族將領, 但在女君面前,他們都很是安靜和乖巧。

包括之前有些沖動動怒的公儀璇, 還有伏月天身邊那只通風報信的烏鴉。

“女君。”一個少年體態, 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外表的魔族上前了幾步, “這是在廢墟裏撿到的。”

他將一個破布娃娃交給了黎翡。

布娃娃一開始還在裝死,等到黎翡把他拎起來, 晉玉平登時坐不住了,掙紮地抱住她的手指,哭唧唧地道:“女魔頭,小師叔要是死了, 我這輩子跟你誓不兩立!”

黎翡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這裏,就算晉玉平吸引了所有魔將的眼光,她還是遲鈍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才回過眼,掃了小布偶一眼:“你看到了?”

布偶啪嗒啪嗒地掉淚,只不過在他目前的這個身體裏,就變成撲簌撲簌地飄棉絮了:“你把尾巴插到他的身體裏,把那裏都弄得全是血,肉都攪爛了。嗚嗚,你怎麽舍得這麽對小師叔!”

晉玉平說的是那些骨刺刺傷了謝知寒的腿,上面的刺紮進去又抽出,這是失血過多的最大原因。

黎翡眼神一跳,還沒說什麽,周圍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氣,公儀璇更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拍著胸口連連咳嗽。最開始撿回布偶的那個少年一下子把臉都憋紅了,從臉頰一下子害羞到耳朵根兒,

伏月天一手握拳,放在唇前虛虛地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跟其他人傳音道:“別這麽沒見過世面。”

公儀璇的聲線在傳音交流中響起:“我就說人類不中用。不是,這種事能當面說的嗎?這娃娃裏圈著的是誰的神魂?”

伏月天還沒回答,另一個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先是什麽無念劍尊,後面還有這個蓬萊道子,人族修士到底有什麽好的?我們哪一個不比這些嬌弱的人族更耐折騰、更讓她盡興?”

黎翡手邊的盞蓋落到瓷器上,她瞟了一眼面前的人,輕飄飄地道:“我聽得見。”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連半聲咳嗽也不剩下。黎翡換了一個坐姿,目光幽幽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她轉過頭剛要再問,那只小布偶已經哭得棉絮飄了一地了。

她戳了戳晉玉平,道:“你說得是真的嗎?他是怎麽把忘知劍收進去的?”

“我師叔一身劍骨,是世間至好的養劍之體。他這麽待你,你還不相信我的話。”晉玉平哽咽地道,不知道他容量不足的大腦究竟想到了什麽,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小師叔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對你這個女魔頭掏心掏肺,他一定是為了蒼生大局著想……”

布偶哭得打嗝,突然一把匕首貼著他臃腫的身體嵌進桌面上。那個少年外貌的魔族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叫女君。”

晉玉平哆哆嗦嗦地閉上嘴巴,也不敢繼續往外漏棉絮了。倒是旁聽的其他幾人面有異色,彼此接觸了一下視線,心中都很疑慮。

就算謝知寒天資絕代,是正道諸派最看好的年輕一代,但能把女君的忘知劍收進體內,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難道當初在魔域的時候,女君已經用他的身體養劍了麽?

他們的關系有這麽好?謝道長不說寧死不從,多少也會抗拒的吧?

他們還沒想清楚,黎翡便開口問:“外面的異象都消失了嗎?”

“回尊主,血日在未時刻完全消失,大雪則在戌時初刻徹底停下,已經開始融化了。”

“嗯……”黎翡問完這一句,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有點心不在焉地喝茶,看著空空的掌心。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開口打擾。直到空中的靈氣漸濃,一股令人生機煥發的氣息從外向內卷起,如旋渦般進入珠簾當中。

這應當是玄凝真君的手段。

又過了片刻,玄凝真君從屏風裏面出來,他面色蒼白,雪發束在玉冠當中,仍是這麽一臉擔憂,邊咳邊走到黎翡面前,剛要開口,又回頭看了在場的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