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林紹被趕走了,當然不是寧稚讓他走的。

寧稚正在氣頭上,巴不得和他吵個天翻地覆,是沈宜之對著林紹不容反駁地說了句:“你先回去。”

林紹才離開的。

林紹一走,寧稚冷靜下來,突然覺得很無趣,跟他這個外人有什麽好吵的,他說什麽又左右不了沈宜之的心意,畢竟沈宜之的心那麽硬,恐怕誰的話她都不會聽。

這麽想著,那團怒火不僅沒有熄滅,反倒越燒越旺了。

她走過去,在剛剛林紹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想要質問沈宜之幾句,可是寧稚滿腔的怒意,對著沈宜之卻怎麽都發泄不出來。

沈宜之站起了身,離開桌後,一邊溫聲問她:“想喝什麽?水?咖啡?還是酒?”

她走到吧台邊,沒聽到寧稚的回答,回過頭來看她。

沈宜之經常被人眾口一詞地誇贊,誇她演技,演什麽都能演活,誇她長相,將她比作春月,比作山頂白雪,甚至有人將她比作數萬光年外的絢爛星雲,都是些可望不可即的美好。

但這都是前些年的事,這兩年她作品多了,地位高了,圈內人提起她時便多了許多慎重,連誇贊都不敢隨意出口了。

不過,不論是前些年,還是近兩年,寧稚看了許多人評價誇贊沈宜之的話語,卻很少見到有人誇她的眼睛。

沈宜之的眼睛哪怕比作春水,都嫌不夠溫柔。

被她注視的時候,會讓人覺得自己化成了一葉小小的扁舟,在灑滿了桃花瓣的碧綠江水中被一圈圈緩緩漾開的波紋推著慢慢悠悠地飄蕩。

寧稚撇開目光,不和沈宜之對視了,卻仍忍不住留意她。

余光裏 ,她掃見沈宜之低頭在那一櫃子的酒裏選了起來,最後她挑了一支紅酒出來,問她:“晚點還有工作嗎?喝一些會不會誤事?”

她問著話,也不在意她答不答,徑自將酒開了,瓶塞□□,發出一聲悶悶的輕響,接著是酒液傾入杯中的聲響。

說喝一些,就是一些,沈宜之走過來,遞給寧稚的那杯只倒了高腳杯的四分之一。

寧稚沒動,擡眼看她,沈宜之將酒杯往她眼前擡了擡。

二人對峙幾秒,寧稚接過了酒杯,直接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發出重重的鈍響。

“還要。”她冷冷地說。

沈宜之將酒端給她後沒走開,直接站在她身旁,半倚在辦公桌上,聞言便端起酒杯,將自己杯中還沒來得及喝的酒勻給了她一半,並且提醒她:“這些喝完就不能再添了。”

寧稚沒應聲,仍是一氣飲盡。

她酒量不錯,不說千杯不醉,喝上這點是肯定不會產生什麽影響的。

然而興許是正賭氣,又許是怒意被悶在心裏,摻上酒意便格外濃烈起來。

她將酒杯往桌上一頓,擡眼質問地望著沈宜之。

沈宜之倚在辦公桌旁,端著酒杯的右手垂在身前,左手放松地摩挲著右手手腕,對上她的目光,神色一頓:“你生氣了?”

寧稚有滿腹的埋怨,從有那麽好的角色為什麽不接,到為什麽任由一個外人對她們的婚姻指手畫腳,她能講滿一個小時。

可一對上沈宜之淡淡的表情,話到了嘴邊也咽了回去,寧稚冷淡反問:“我生什麽氣?”

說完,堵在胸口的那股氣更悶得慌。

她和沈宜之是兩個多月前結的婚,是領了證,見了家長的那種貨真價實的婚姻。

結婚的理由和喜歡、愛之類最該和婚姻扯上關系的字眼半點關系都沒有。

總也起來,也就四個字,各取所需。

她需要一場婚姻讓家人安心,沈宜之需要一場婚姻擺脫麻煩。

這麽看來,確實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利益交換的婚姻,本來也沒什麽值得維護的,別人愛怎麽說隨他們就是了。

寧稚突然感到很沒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談這個了,沈宜之卻開了口:“他不知道,他以為我是一時沖動和你領了證。”

她說得簡短,寧稚的大腦停擺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

沈宜之的意思是林紹不知道她們結婚的內幕,以為沈宜之喜歡她,一時沖動領了證,現在兩個多月過去,沖動也該消失了,他才來勸沈宜之理智一點,亡羊補牢。

寧稚眼中頃刻間溢滿嘲諷,覺得林紹給沈宜之做了那麽長時間的經紀人,還是一點也不了解她。

沈宜之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她。

沈宜之像是沒看到她眼中的嘲意,平靜地繼續說下去:“說好的各取所需,互不虧欠,他這樣說你確實不好,你放心,下次見面,他會對你客客氣氣的。”

寧稚輕哼了一聲,那股怒意倒是隨著沈宜之的安撫消散了大半。

她不是小氣的人,沈宜之解釋了,她也就不再揪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