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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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和0929的聯系不多,只聊過三四次,每次也只有幾句話而已,但寧稚覺得,0929是個不錯的人。

她這幾天還被系統配對過一些人,有好幾個一上來就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寧稚把賬號設置成不允許配對後,才清靜下來。

但0929從來沒有說過那種露骨的話,跟寧稚聊天,也只是在她吐槽沈宜之時,幫她一起吐槽,或是在寧稚說自己工作有進步的時候,誇獎她。

電影的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寧稚每次都很小心,盡可能地遠離沈宜之。

池生站在桌子前挑揀畫具,鏡頭跟著池生眼睛的視角,緩緩地將她所見依次收錄進畫面裏。

一整盒的顏料,她挑挑揀揀地選了幾支,最後幹脆全部放進書包裏,還有各種型號的畫筆,全部塞進書包裏。

她動作輕快,即便不拍她的臉,也看得出她一定是神色放松,又帶著愉悅的笑的。

隨著她在房間裏走動,這間臥室的擺設也落入畫面裏,家具不多,也都是舊舊的,看得出這個家並不富裕,但每樣東西都是幹幹凈凈的,池生身上的校服洗得發了白,卻整潔又齊整。

奶奶將她照顧得極為妥帖。

收拾完畫具,池生趴到了窗口。

她等了會兒,那個女人出現了,手裏提了袋東西,遠看似乎是袋水果。

池生臉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她收回身,跑到桌邊,拿起裝滿了畫具的書包就要出去,書包撞翻了桌上的鬧鐘,池生隨手把鬧鐘扶起來,就要走,卻忽然頓住了。

鬧鐘上顯示著已經快四點了。

池生一下子想起了那女人的工作。

她每天淩晨回來,顯然是晚上上班的,她做那種工作,過會兒就要出門了,今天來不及給她畫肖像。

她做的是那種工作。

鄰居們一提起來就帶著嘲諷的笑意,仿佛從嘴裏說出來都臟了嘴的工作。

池生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工作,還是因為今天來不及給她畫了。

外頭傳來微弱的腳步聲,老房子的隔音很糟糕,樓道裏一點點響動,都能聽見。

池生臉上劃過一絲遲疑,但她並沒有遲疑得太久,迅速地將書包往桌上一放,拿起畫架就往外走。

她刻意地將動作放得很輕,匆匆地瞥了眼奶奶的臥室,鏡頭移過去,奶奶坐在裏頭的椅子上織毛衣,邊上放了個收音機,收音機裏咿咿呀呀地唱著越劇,蓋過了外頭的動靜。

池生松了口氣,打開家門,那女人正好走到二樓,見了她,自然地停下了步子。

池生見了她,神色微微地一松,轉身關上門,走到她面前。

“這是畫架。”她說道,“比較大,先拿過去吧。”

她其實可以上門畫畫時,把這個畫架一起搬過去的,但她們還沒確定畫肖像的時間,過了今天,說不定剛才在樓道裏的答應,就會變成客套話。池生想借畫架,確定具體的時間。

她這點心思,實在淺顯得很,哪裏是風月場上打滾慣了的人的對手。

女人目光流轉,含著些許笑意,池生這才意識到她的心思被看穿了,她一下子有些無措,抓著畫架的手微微收緊,但她沒有退縮,望著對面那人。

還好那人沒有揭穿她,也沒有拒絕她,將畫架接過了過去。

“明天早上。”她說道,頓了頓,又將時間更具體了些,“九點,方便嗎?”

池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點點頭:“嗯。”

女人拿著畫架,轉身要走,池生突然伸手握住畫架的支架,女人回過頭來,眼中有些疑惑。

池生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見她回過頭來,沒頭沒腦地脫口道:“我叫池生。”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問完,有些緊張,徑直地望著這人。

這人分明舉止有禮,可她的每個眼神,每個話音都像是帶著什麽暗示一般,似有若無地撥弄著池生的心弦。

這次也一樣,她答道:“阮茵夢。”

話語簡潔,話音裏卻像是有無盡的余音,繚繞在池生心上。

池生回到房間,躺到了床上,她扯過一旁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她坐了起來,偏了偏耳,那輕微的腳步聲再度傳來。

鏡頭往窗外切,阮茵夢從樓道裏走了出來。

這幾場戲拍了四天,池生細微的情緒變化全在她的表情裏,十分考驗寧稚。

寧稚跟著池生的視角和情緒,和她一起感受這份感情。

在池生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她已經被阮茵夢徹徹底底地吸引了。

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和阮茵夢接觸是危險的,但她只以為這種危險來源於阮茵夢那見不得人的工作,全然沒意識到,更危險的陷阱設在她自己的心上。

拍完給畫架這段,就和開機第一場的床戲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