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春日

會議室裏很寂靜。

而這氣氛的罪魁禍首毫無自覺。陳不恪插兜走到窗旁,隨手拉開只轉椅,就散漫地搭著長腿坐了進去。

黑皮椅被他壓得向後一轉,那人也未在意,他側對房間裏幾人,視線自顧漫不經心地落到高樓外去。

插著這空隙,門外,張康盛由天樂傳媒主管藝人經紀的副總迎進來。

“楊副總,您怎麽過來了?”康禮誠意外上前。

“恪總和張經紀人都親自來了,那我當然得露面啊,”天樂傳媒的楊副總是個和樂的中年胖子,笑哈哈地把身側的張康盛露出來,“張哥,這位是我們公司演藝部的總監,康禮誠。小康啊,這是張先生,恪總的經紀人,業內老前輩了,你應該認識吧?”

“自然是久仰,傳媒業裏哪有不認識張先生的人?”

“……”

三位來來去去,不免又是一套聽得人瞌睡的寒暄阿諛試探。

秦芷薇已經按捺不住去陳不恪那邊套近乎了。

於是偌大屋裏,只剩卻夏一個閑人。

對著手裏那只看起來就很名貴、大約是她手鏈本身價格十倍以外的檀木盒,卻夏木了一會兒,就揣進口袋坐回原位,開啟了她最擅長的神遊狀態。

康禮誠不明白為什麽負責藝人經紀的楊副總會親自過來,卻夏卻憑著對某人秘密的了解而隱約猜到了。

不管是風聲走漏,還是依據什麽蛛絲馬跡,對方大概是得知了陳不恪即將和原經紀公司解約的秘密,現在是迫不及待要把這娛樂圈內頭一號的金身大佛請進天樂來。

如果成了,那最高興的應該是秦芷薇吧。

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秦芷薇惦記陳不恪這塊圈裏人人盯著的唐僧肉也不是一天兩天……

卻夏空泛的眼神正擦過嬌羞的秦芷薇,就被旁邊什麽涼淡淡的東西“黏”住了。

本能裏她微微一惕,順著那點感知望去——

“唐僧肉”,陳不恪。

那人原本揣著兜折著腰窩在椅裏,黑色高領拉起來,藏住了半張側顏,只露著白毛下高挺的鼻梁,以及長垂著的烏黑細密的睫羽。

像睡過去了。

這會他卻突然睜眼,望住了卻夏。

於是連帶著,一直被他無視的秦芷薇驚惱的目光也跟著大探燈似的照過來。

卻夏:“……”

這都什麽毛病。

秦芷薇暗暗咬牙,扭回頭僵硬地笑:“陳先生,你,你認識卻夏嗎?”

“唔。”

隔著高領毛衣,陳不恪微微擡了下頜,似乎低悶地應了聲。

他擡手,隨意扯下領子。

“有過一些,”那人腔調撚得懶慢,“緣分。”

卻夏聽得清楚,更沒表情了。

秦芷薇有些撐不住笑:“可剛剛康總監問,卻夏還說你們完全不認識,根本沒見過面呢。”

“哦?”陳不恪望向對面的女孩,“原來我們沒見過?”

卻夏淺淡反問:“陳先生在哪裏見過我嗎?”

若有所指的重音纏入話聲。

“?”

陳不恪長睫緩擡。

“…沒見過!”

一聲忍不下的搶白後,張康盛結束了自己心不在焉的交談,慌忙把整個屋子的焦點拉到了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恪總見的工作人員太多了,多少有點臉盲,可能是認錯人了,你別見怪。”

“哦,不見怪。”

卻夏平靜地接了台階。

張康盛暗暗抹了把汗。

然後下一秒裏,他就接收到了自家祖宗轉過來的不爽的死亡凝視。

張康盛趕緊給陳不恪使了個眼色:

秘密,這個女人可是知道你解約秘密的!她還什麽都不要,你哪能見過她!

沒見過,打死都是沒見過!

陳不恪旁落開眸子,輕冷一嗤。

張康盛松了口氣,又略微警惕地瞥向座下。那個小姑娘在那句輕描淡寫的威脅後,已經安靜地耷回眼皮去當她的影子了。

不行,知道秘密的圈內人還是得把在手裏才放心。

張康盛心裏下了決定,面上卻沒露聲色,他笑著應康禮誠邀請落座,談起他們有意合作的那個IP項目。

卻夏昨晚回去得很晚,今天又是一早就被於夢苒吵醒,此時再坐在光線略暗的會議室裏,困得她上下眼皮直打架。

同桌交談聲也仿佛自動譯成佛經,念得她昏昏欲睡。

偏還要強撐著,猶如上刑。

在卻夏壓下第十八個呵欠時,康禮誠終於想起了她這個會議室吉祥物的存在。

康禮誠:“除芷薇出演女一號之外,按照我們的初定陣容,卻夏小姐也會以個人角色參演。”

“?”

室內一靜。

幾人的目光齊刷刷聚到康禮誠身上。

“‘以個人角色參演’,這是什麽意思?”代表陳不恪的張康盛的疑惑點顯然和卻夏秦芷薇不同。

康禮誠似乎意外,多看了陳不恪一眼,張口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