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春日

陳不恪的臥室比卻夏想得到的還幹凈。

幹凈到卻夏不知道該用“一塵不染”還是“寸草不生”來形容更貼切。

幾百平的大平層裏分給臥室的部分, 即便不算露台和獨衛也有大幾十平。而這裏面,除了一張平整的淺灰色雙人大床掛著兩個床頭櫃耳朵,一片靠外側玻璃墻的書架手拉手牽著張單人書桌外, 竟然再沒有其他任何談得上家具或是奢侈裝飾品的擺置。

作為娛樂圈斷層第一的頂流, 某人的居家風格實在樸素到令人吃驚。

不過卻夏情緒向來有限,意外很快就掠去。

她環視房間, 想找個休息的地方。

床這種私人物品是能不碰就不碰的, 書架, 難保不藏著點什麽秘密, 最好也別靠近。於是卻夏在臥室磨砂玻璃門前踟躕片刻, 只確定房間另一側的單人桌椅可以倚靠,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椅子被陳不恪拉開一半, 沒來得及推回,是柔軟的真皮質地。

卻夏無聲坐進椅裏。

她豎耳想聽門外的動靜,只是隨著身體坐低,視線就瞥見桌面下藏著的可拉出的鍵盤托架。

這桌上沒電腦, 托架上自然也就不是鍵盤,而是一對小小的圓圓的……

隱形眼鏡盒, 嗎?

卻夏意外得眼尾都輕拎起。

陳不恪日常裝束裏似乎沒戴過眼鏡,她從未聽說過他近視的風聲,想來粉絲也全然不知。

所以白毛頂流只是看起來隨心所欲, 偶像包袱還挺重?

卻夏無意識地拿指尖點了點那半透明白的空隱形眼鏡盒,等回過神,她就將手指收了回去。

隔音效果很一般的玻璃墻外, 傳來砰的一聲。

應該是玄關外門關上的聲音——

雲雅進來了。

卻夏微微屏息。

她有點憂慮, 萬一待會外面沖突起來, 她見死不救會不會太過分。

不過以陳不恪的身手……

卻夏想著, 沒表情地揉了揉被陳不恪攥過的手腕——格鬥術上手熟練後,她還是頭一回在教練之外的普通人身上吃虧。按這水平,十個雲雅來了都未必能拿他怎麽樣。

於是躁動的良心立刻平息了。

玄關處。

和卻夏想象中的畫面不同,堪稱平和。

門關以後,雲雅根本沒急著進,冷眉冷眼抑著怒氣:“為什麽才開門。”

“因為沒打算開。”

陳不恪懶懶散散靠著鞋櫃,插著口袋,下頜朝門外擡了擡,“有事麽,沒事趕緊走。”

“讓你接個電話比他媽登天還難,”雲雅冷笑,“我今天還就不走了——你給我交代清楚,為什麽接秦芷薇的劇本也不接我的?”

陳不恪翹著白毛,拽得面無表情:“不喜歡。”

“靠,你這忘恩負義的德性還真隨了你們陳家的根,當初你剛進圈陳家那群人下絆子,可是我給你清的路,你現在就這麽——”

紅唇間的淩厲話鋒忽吞了回去。

雲雅低頭,對著鞋櫃旁邊,沒收起來的那雙女式小白鞋眨了眨眼,她塗著黑指甲的手向下一指:“誰的?”

陳不恪低眼望去,眉尾微揚。停了一兩秒,他又散漫地勾回眸子:“我的。”

雲雅氣笑了:“你他媽穿一個我看看。”

“不穿,收集。”

“收集女鞋?”雲雅手包一甩,笑著抱胸,“可以啊弟弟,你終於把自己憋變態了?”

陳不恪冷冷淡淡掃她:“收回去。”

“哪句啊?說你變態那句?”雲雅翹著臀彎下腰,一副要往他懷裏靠上來的架勢,“你再不想承認,咱倆也是一個媽,入土了我也是你姐姐。”

雲雅身上香氣撲鼻。

陳不恪眉峰作皺,嫌棄地向後退開,只是一步空門剛讓出來,他眼神立刻警覺——

可惜晚了。

“呦,你也有大意的時候啊?讓我看看,哪個小妖精給你弄得這麽五迷三道心不在焉的。”

雲雅得意話聲風一般擦過他身旁。

陳不恪神色一寒,轉身。

雲雅顯然不是第一次進這個家的門,比張康盛都輕車熟路——出了玄關她一停未停,掃過空蕩客廳,女人火紅短裙的背影就立刻奔著緊閉房門的臥室去了。

陳不恪伸手去截,晚了一拍。

於是再追就直到玻璃門外,他終於一把攥住了女人的胳膊,將人原地扯回身來。

“雲雅,”陳不恪正顏冰冷,眼神卻仍顧忌地掠了一眼磨砂玻璃墻內,落回眸時他低了聲,“要瘋滾回你自己家去瘋。”

雲雅緩慢眨眼,也配合低聲:“哦噢,你不想裏面那個人知道,我們是什麽關系?”

“少扯無關人。”

陳不恪把雲雅拽回後面,他攔住玻璃門前。

雲雅望望門內,再望望面前白毛門神,又望望門內。這樣來回幾趟,她不知道憋出什麽壞主意,突然朝陳不恪擠出了個捉弄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