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2頁)

戚國公此時連連舉杯感謝眾位朝中重臣百忙之中還能來吊唁自己的母親,眾人也都趕忙舉杯應承,安慰戚國公節哀。

不一會兒,席間就熱絡起來,眾人推杯換盞,交流著朝中政事的看法,氣氛熱鬧的不像是來參加喪禮,倒似友人聚會般和諧。

謝塵把玩著手中酒盞,他手指修長白凈,捏住酒盞的白瓷細頸時,有一種冰玉相交的美感。

“謝大人最近辛苦了吧,剛被皇上點做了今科會試的主考官,又攤上這雪災,我聽說吏部連軸轉了好幾日了,這年過的難啊。”

開口的是禮部尚書錢忠,語氣恭維中暗含試探。

“還過什麽年啊,江西這事兒指不定要鬧成什麽局面呢,還是謝大人聖眷最隆,不僅上奏越大人總督江西,這幾日也總被皇上召見,可有什麽風聲?”

既然有人在謝塵這開了口子,就有人跟著打蛇隨棍上,這次開口的是都察院右都禦史趙巍。

謝塵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在今上龍潛之時便已常在身側。

自今上登基後,更是極為重用他,接連提拔,短短幾年便一路從翰林侍讀升至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

且滿朝皆知,他現在雖然還在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但他上面那位吏部尚書年邁體衰,已經幾次上疏乞骸骨告老還鄉,謝塵早已是吏部實際的掌權人,皇上不過是礙於他的年紀還想再為他壓一壓罷了,畢竟出任吏部尚書也就意味著入閣了。

可這位吏部的實權人物,離入閣只有一步之遙的謝大人,如今還未至而立之年,實在是太過年輕了。

這位謝侍郎平日裏為人淡漠,不是那種愛交際的人,眾人好不容易有機會在私下場合與他接觸,當然想多套套口風。

謝塵將盞中一點殘酒飲進,然後長指一翻,白瓷酒盞倒扣在桌上。

他眸色鋒銳寒涼,環視席間眾人。

“諸位,這不是幹清宮西暖閣,此乃喪宴,不當妄議朝事。”

他此言一出,席上立時一靜,氣氛有些僵住。

戚國公見狀忙打圓場道:“今日是我亡母喪宴,不談朝事,不談朝事。”

只可惜,謝塵對這位嶽丈大人也沒什麽客氣的意思。

他站起身整了整暗花雲緞衣袖上的褶皺,沖眾人隨意一揖。

淡淡道:“酒意上頭,便不與諸位閑敘了,失陪。”

眾人面面相覷,但謝塵如今權勢極盛,席間眾人也多少知曉他的性子,一時間誰也不敢出言再挽留任由他離席而去。

只有身為謝塵嶽父的戚國公,此時面色黑如鍋底,還得強裝不在意。

謝塵從擺宴席的中廳裏出來,看了看天色,想到還要再呆上至少半個時辰,便有些不耐的皺起眉。

今日國公府辦喪禮宴,賓客眾多,各處都鬧哄哄的,他便隨意挑了條僻靜些的小路走。

穿過垂花門,過了遊廊,便是國公府的後園子,如今人都去了前院,這裏倒是安靜些。

謝塵正準備尋一處清凈地兒,便被一個急匆匆趕路的小丫鬟迎面撞了一下。

“哎呦,誰呀——”

那小丫鬟捂著額頭,剛想埋怨兩句,可擡頭見了眼前人便頓時閉了嘴。

便是瞧這人的穿著打扮,也知道自己定是沖撞了今日來府上吊唁的貴人。

她連忙蹲身賠禮,謝塵自然也不會和一個小丫鬟計較,擺擺手就讓她離去了。

只是待那丫鬟慌忙走的影都不見,謝塵才瞧見地上落了一個信封。

他俯身拾起,卻不想那信封也沒有封口,裏面的信箋隨著敞開的信封口落到了地上。

一陣寒風吹過,地上的信箋被雪花卷著展了開來,讓人將上面的內容瞧了個清楚。

帶著又有暗香的信箋上,只有一行字跡。

【唯願君心似我心】

謝塵掃了一眼,略有些訝異,這手楷書寫的倒是不錯。

書風遒媚、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雖然筆力略顯不足,不過這信箋主人應該是個女子,能將字練得這般實屬不易。

只可惜,寫的竟然是句以寄相思的情詩,平白壞了幾分字體的風骨。

不過看來這位思念情郎的姑娘,倒還知道幾分廉恥,沒將那更露骨的後半句一並寫出來。

想到自己那位“敢愛敢恨”的妻子,他薄唇勾出一個冷淡的笑意。

這戚國公府裏的姑娘,還真都是個頂個的性情中人。

他搖了搖頭,隨手便將信箋連著信封一同扔進了一邊盛滿水的太平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