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細膩輕薄的白紗在手掌間流過,帶著柔和的光澤,仿佛一片輕盈的雲朵,觸感又涼又滑又輕,卻不失水流般的垂墜質感。

眼見白歌驚詫不已,掌櫃難掩得色的道:“這雲水紗以其薄而不透,輕而不浮得名,用它做衣裳夏日穿在身上是既不沾身,又十分涼爽。只是產量稀少,這蠶絲必是烏桕蠶所吐,此絲極細,對織工要求很高,便是蘇州的熟練織娘一月功夫也只得三尺,因此這雲水紗可謂是價比黃金,且供不應求啊。”

價比黃金?還供不應求?

白歌盯著手中的布匹,覺得有些荒謬。

她自小長於江南,雖是庶女,可母親寧氏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虧待過,做衣服的料子都是選當地產的上好材質,卻也從未聽說過這價比黃金的料子。

要知道江南是養蠶紡絲之業最是興盛繁榮,多的是身家富庶的絲綢商人,絲織女工更是數不勝數,大多生活艱辛,這掌櫃口中一月功夫也只能織出三尺絲的女工又知不知道她所織的料子,價比黃金呢。

又有多少女工辛苦一月耗心費力,卻只能換得溫飽二字呢。

可笑的是,這料子價值幾何,其實並不取決她們付出了多少辛勞,而是取決於這料子能不能為這些貴人們增添一點光彩,擡高一些身份罷了。

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

想到這,她再看這料子時,稀奇欣賞之余又多了兩分復雜意味。

戚白玉卻不知道她在胡亂想些什麽,只是對掌櫃道:“行了,現在還有多少匹?”

掌櫃的笑著道:“夫人來的趕巧,還剩最後三匹,一匹白色,一匹鵝黃,一匹水綠,都是最適宜做裙衫的顏色,一匹白銀八十兩。”

白歌聽得這價格輕吸了口氣,八十兩,淮安上好的良田一畝也不過三兩銀子,這一匹布足夠在淮安置辦二十幾畝良田了。

戚白玉卻面色不變的點點頭道:“好,這三匹——。”

卻聽一道清亮女聲忽然傳來,“這三匹雲水紗,我要了,三倍的價格。”

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丁香色裙衫的高挑女子款款從門外走了進來,及至幾人跟前。

這女子正值雙十年華,長眉杏眼,容貌清麗,氣度雍雅,端的是個令人驚艷的美人。

美人微微側首,她身邊的婢女便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放在了幾人面前的桌上,袋子口松開,閃人眼的金錠子滾了出來。

“孟掌櫃,你看如何?”

那女子微笑看過來,卻並未看孟掌櫃的方向,而是看向戚白玉,神色帶著一絲挑釁和不屑。

戚白玉見了這女子,頓時面色也沉了下來。

那位孟掌櫃此時也是面色難看,眼前這兩位都不是一般人物,戚白玉便不必說了,戚國公府的嫡女,謝侍郎的夫人,自是不能得罪的。

可後來的這位,背景也不簡單,乃是內閣大臣,兵部尚書宋昌的千金,宋時雨。

他作為京中最大綢緞莊的掌櫃自然不是那眼皮子淺的,哪裏會為這幾百兩銀子得罪兩位貴人。

此時也只好討好笑著對後來的宋時雨道:“宋姑娘,不好意思,這三匹雲水紗小店已經定給謝夫人了,您放心,過幾日還會再到一批貨,倒是定會提前給您留出來。”

宋時雨也沒有為難掌櫃的,只是淺笑著看向了戚白玉道:“是嗎,可我剛剛聽的清楚,謝夫人可還沒說要呢,按理說交易買賣,價高者得,我出得起這價錢,謝夫人,你也不能讓人家有錢不賺啊。”

戚白玉面色陰沉的看著她,半晌才冷冷開口道:“孟掌櫃,一會兒便將三匹雲水紗送到謝府,就按三倍的價格。”

宋時雨也不生氣,不急不緩笑著道:“謝夫人好氣度,不愧是侍郎夫人。”

那位孟掌櫃此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能瑟縮著像個鵪鶉似的躲到一邊,心中不由嘆了句,那位美名譽滿朝的謝侍郎也算是男色禍人了。

回去的路上,戚白玉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白歌也不好隨便打聽,直到幾天後,小招在謝府的下人圈子裏混得愈發熟了才探聽出了些許。

事實上,戚白玉與宋時雨這兩位的恩怨由來已久,在京中貴圈裏幾乎就沒有不知道的。

起因是,十三歲的宋時雨在一次宴會上無意間見到了謝塵一面,自此一見鐘情,念念不忘。

彼時謝塵已經與戚白玉成婚三年,以宋時雨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做小的,按理也不過是少女不可說的一段心事罷了。

可偏偏這宋時雨與其他女子不同,她是閣臣宋昌的獨女,從小便受萬千寵愛於一身,被宋閣老當做男兒一般教導,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便是商談政事都能言之有物,早早便被一眾才子捧上了京中第一才女的寶座。

家世極好,受盡寵愛的宋時雨難免養成了傲氣且主見的個性,在聽聞謝塵已有夫人後,不顧家中人阻攔,非要上門拜見這位謝夫人,可誰知見過之後,在對外談及時,她對謝塵這位夫人的態度可謂是嗤之以鼻,接著更是立誓此生非謝塵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