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第2/4頁)

她明白他的難過,再明白不過。

那種如何掙紮都掙脫不了的無力感,無論怎麽做都改變不了,最終只能放棄的絕望。

也許他們本就是被命運捉弄的浮萍,在洶湧的河流中相遇,又分開,又相遇,最終還是分開。

若是沒有她,裴桓還應該是驕傲,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令人矚目的淮安最好的少年郎。

白歌抱著他,心裏湧上一種難言的愧疚和苦澀。

“沒關系的,子辰哥哥,沒關系的。”

在他說要娶她的時候,白歌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她沒有把事情說破,她看著那個倔強執拗的裴桓,看著他捧著一顆赤誠滾燙的心說著最令人窩心的話,心底的自私最終被壓了下來。

心中有一個冰冷的聲音提醒她。

“你知道的,從他說要救你出去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麽,你明明知道。”

“真是醜陋又自私啊。”

“你明明知道,對他最好的方式,就是離他遠遠的。”

是啊,真是自私的決定。

她早就知道,她離開了謝塵,就會給裴桓一種虛妄的希望,而她心中未嘗沒有這一點希望。

可命運給予的枷鎖怎麽會輕易就能擺脫,她付出的代價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同她一起被打的粉碎。

裴桓近乎是趴在了白歌的肩上,他比白歌高出一頭,卻以一種逃避的姿勢,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肩膀上,淚水浸透了白歌肩頭的衣衫,燙的她心裏陣陣的抽疼。

“對不起,白歌,對不起——”

“我不能沒有母親,對不起——”

裴桓虛弱無力的道歉聲,不斷在耳邊響起,帶著他溫熱的眼淚一起,好像一把利劍穿刺著白歌的心。

但白歌早就已經沒有眼淚了。

她只能緊緊摟住他,不斷說著:“沒關系的,子辰哥哥,什麽都沒關系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只是很短的時間,裴桓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他的聲音只剩喃喃的氣音。

白歌用了點將他扶著坐在亭子裏的石椅上。

她像是對待一個跌倒後再無力站起的孩子一般,將他攬在懷裏,輕輕撫摸著裴桓的發頂。

裴桓被她安慰著,也漸漸平靜下來。

不過他仍然緊緊的摟住她的腰,像是在從她身上汲取安慰,用暗啞的聲音低聲道:“昨日,母親在家中懸梁了。”

白歌撫摸著他發頂的手一頓,霎時間,只覺得渾身冰冷,那種寒意從胸口蔓延出來,一直到指尖。

裴桓一直沒有擡頭,只是接著道:“母親之前已經絕食了三日,昨日我去送參湯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救了下來,大夫說沒有大礙。”

白歌這才卸了那一口氣,覺得身上緩過來些許。

她幹澀的說道:“沒事就好。”

裴桓的嗓音又有些顫抖起來:“我很害怕。”

“我以為母親要死了。”

他的身體又抖了起來,卻強撐著擡起頭來,卻又不敢真的去看白歌的眼睛,不敢與她對視。

“我沒辦法娶你了,白歌,我真的沒辦法了,對不起。”

白歌低著頭看他,他的眼睛沒有焦距的盯在不遠處,裏面全是血絲,瞳孔黑洞洞的,像是一口幹涸的枯井。

“子辰哥哥,沒關系的,無論怎麽樣,我們都是彼此很重要的人啊,什麽都改變不了這一點,不是嗎?”

她輕聲說著:“我所受的苦難,不是因為你,子辰哥哥,放過自己。”

裴桓在她的懷裏低下頭去,又有淚水滴在了涼亭中的青石地板上,氤出深色的一小片斑點。

一直以來,自從他知道這件事開始,那種無力感就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做過很多努力,也掙紮過,但他從來沒放棄過,以至於後來變成了一種執念,壓抑在心頭。

宋時雨找到他之前,他曾想過隱忍蟄伏,總有一天能成長到有能力對抗那個人,直到宋時雨的到來,給了他這個機會。

可母親的態度那樣決絕,他知道母親無論是絕食,還是懸梁,都是做給他看,是在表明態度。

但他不敢賭了,他認輸了。

現實再一次告訴他,他其實什麽都做不到,他只是一個在普通懦弱不過的人,他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強大,就算謝塵已經不是障礙,他依舊沒法把這份責任背負起來。

他甚至懦弱到,在說這些話時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聽到白歌說,讓他放過自己的時候,他心底竟然真的卸掉了一塊石頭一般,松了一口氣。

同時,另一種這幾日一直盤旋心中又被壓了下去的,隱秘汙穢的想法重新滋生了出來。

這令他更加認識到自己的懦弱和不堪,可卻又情不自禁的想,也許呢,也許真的可以呢?

他松開了一直摟住白歌的腰,雙手攥緊成拳放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