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亡命之徒

孫大奎負傷逃脫, 先回齊家告知了齊方祖,又跟齊方祖急急去縣衙報了信。

洪知縣聽到有匪寇後立即號令眾衙役待命, 又命何教諭整頓團練兵勇共聚縣衙, 準備嚴拿匪犯。

孫大奎心急如焚,只等著給官兵們領路救自家小少爺。可是官府剿匪卻不是說走就走的,需要先派人去查探詳情, 探清賊窩後再發兵擒拿。否則泛泛海捕, 不僅捉不到匪賊,還容易誣拿平民。

孫大奎哪裏肯等?立馬又跑回到齊府, 號召健仆小廝們隨他去救齊鳶。齊方祖也拿出賞銀, 令人沿街敲鑼招募勇士。這下一鬧, 江都縣的人都知道城外來了強盜劫匪, 一時間人心惶惶, 謠言隨風四起,有人說劫匪,有人說強盜, 還有說城外有叛軍,已經殺了人的。

謝蘭庭聽到傳聞時已經是傍晚了, 派人到縣衙打聽一番,知道齊鳶被人劫了,湊巧何家的老仆也來找,說何公子出門後至今未回,心裏便有了數。

洪知縣的對策的確沒錯, 匪寇初起,最合適的是全力剿殺, 不留後患, 因此前期探查和兵力準備十分重要。但謝蘭庭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當即提了孫大奎問了兩句話,又命他將私自聚集的人解散了,自己則帶著幾名手下直奔張家莊。

洪知縣知道謝蘭庭在揚州不過是閑玩幾天,看他只有區區幾人便出城剿匪,急得直打跌,哪還顧得上謀劃計策,親自帶了百來名衙役勇士,緊跟後面出城去了。

夜色漸濃,孫大奎躺在洪知縣的車裏,看看太夫給他包紮傷口,又伸頭看看路程。

他原本就傷得重,賊人刀鋒厲害,一刀砍在他的右臂上,傷口森然,幾可見骨,另一刀從他胸前掠過,也是皮開肉綻。尋常人挨著兩刀,半條命都要沒了的,孫大奎卻只粗粗包一下,便開始奔波著解救小少爺,半下午的功夫,那些紗布早都被血染透了。

洪知縣看得微微動容,正在車上安慰他安心養傷,就聽前面有人大喊“找到了”“都活著”。

孫大奎激動地坐起,扯到傷口後痛地“嘶”了一聲,又咧嘴傻笑,忙問外面:“我們少爺呢?”

“孫大奎?”外面有人催馬過來,徑直聞到:“齊家在城外可有莊子?”

孫大奎忙道:“有,有兩處!”

謝蘭庭已經跟了過來,隔著車窗問:“都在什麽位置。”

孫大奎一聽不對勁,再看遠處隱約過來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沒有自家少爺,臉色頓時變了。

謝蘭庭道:“你家少爺被人帶走了,下官現在帶人去追,你將兩處莊子地址說明,如何走,有沒有近路可抄?”

“西邊的莊子在陳公塘,沿官路直走。東邊的靠近北來寺。”孫大奎將兩處莊子位置說了,仍不放心,掙著就要跳下馬車,“小的給謝大人帶路!”

謝蘭庭看他一眼:“你去了反而添亂,在這等著吧。”

說完輕夾馬肚,已經帶人飛奔而去了。

齊鳶這一路被顛得夠嗆。

那個瘦高個看著沒怎麽有肉,沒想到胳膊竟然特別粗壯結實,如鐵鉗一般將他死死箍在胸前。

齊鳶沒騎過馬,起初並不懂如何順勢使力,只雙腿使勁夾著馬背,以免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等到後來,腿酸肉疼,又察覺出瘦高個似乎騎術高超,他便慢慢松了勁兒,只雙手緊緊抱著對方的胳膊,將重量卸在了瘦高個身上。

這樣跑出一段,果然輕松了些。

然而瘦高個也不傻,看他這番小動作,不由好笑道:“你沒騎過馬?”

齊鳶轉回頭嗚嗚兩聲。鬥篷的兜帽被風吹落,露出他驚恐的大眼。

瘦高個又看他一眼,見左右沒有什麽村落行人,也不怕他叫喊,便松了韁繩,將他嘴裏的帕子扯了下來。

齊鳶大喘了幾口氣,隨後卻驚懼地大喊:“你好好看路!不要說話!”說完回過頭去,努力縮頭靠在瘦高個胳膊裏,顯然是怕萬一馬匹跑偏了,讓他撞到樹上。

瘦高個愣了下,覺得好笑:“馬又不是沒長眼,它看著就夠了。”

“可他萬一跑累了,要打盹呢?”齊鳶頭也不回道,“這邊越往裏走樹杈越多,又不是平原草地,萬一馬不熟悉躲樹杈,貼著邊過去了,我們豈不是要遭殃。”

瘦高個嗤笑一聲:“那你是沒見過西南的高樹叢林,崖川一帶樹高千尺,遮雲蔽日……”

說到這突然警醒,暗道不妥。

齊鳶在聽到“崖川”時心裏已掀起驚濤駭浪,崖川?那不是父親忠遠伯去的地方嗎?

這幫人是崖川大軍裏跑出來的?那他們知道父親的下落嗎?通敵叛國是怎麽回事?

齊鳶心如擂鼓,恨不得立刻抓著此人細細詢問。

但對方突然打住,顯然已經警惕起來,他只得強行壓下思緒,如尋常聊天般道:“以前只聽說揚州以北的地方人煙不甚繁盛,飲食粗糙,房子沒有柱,已經覺得夠稀奇了,沒想到揚州以南也沒什麽好的,比來比去,還是這裏富庶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