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金陵城內沒有宵禁, 入夜後仍是處處歌舞升平,一派繁華夜景。

齊家父子都沒心思欣賞, 回城後他們便換了一家客棧, 要了一間三人同住的上房。齊鳶被安排在最裏面,齊方祖和齊松則守在外面。

這會兒安定下來,齊松才開始琢磨今晚的岔子出在了哪兒。

聽那黑船船家說, 他們可是守了好幾天, 費了不少功夫。聽這意思,自己是早早就被人盯上了?可今晚雇船的時候, 他明明是隨便在江邊選了一艘好看的, 又不是聽旁人介紹。

齊方祖聽他分析, 也覺得疑惑, 想了想問, “你雇船的時候碼頭有沒有別的船?”

“有幾艘別的”齊松道,“這艘只是更好看些。”

“可能是那船家故意這樣說,想要多要銀子。也可能, 另幾艘船裏也有壞人。”齊方祖蹙眉,最後嘆了口氣, “看來這幾天我們還真不能隨意出門。金陵向來安定,也不知道這次是什麽匪寇這麽猖狂?”

並且看城內百姓的樣子,大家似乎並不知道。

齊鳶心裏也在琢磨,什麽匪寇能驚動新江大營,甚至值得謝蘭庭去打前鋒?謝蘭庭一個內衛統領, 按理說應該跟各衛所軍營沒什麽關系的。

不過蔡賢勢大,各營中監軍都是宮中太監, 若是他們從中安排, 倒也不是不可能。

齊鳶翻來覆去, 又琢磨齊府可能的背景,直到天光微明,這才昏沉沉地閉上眼,睡了過去。

之後幾天,齊鳶便一直安穩地待在了客棧裏。

倒是想過出門打聽消息,但那晚受驚後,他舊疾復發,氣逆而行,只能在客棧裏住著,靠大夫開的安神藥調養。

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齊鳶有父親和大哥照顧,身體漸漸恢復,謝蘭庭那邊卻遲遲沒有回信。

齊方祖起初只付了五天房費,眼見著謝蘭庭沒回,只得又多定了幾天。

幸好客棧中有揚州同鄉,齊方祖的路引已經過期,如今想走也走不了,怕家中記掛,便寫了封信托由老鄉帶回家裏。

父子三人又耐心等了幾天,轉眼又是三天過去。這天齊松下樓去給齊鳶抓藥,就聽大堂裏的人在嗡嗡議論,個個神情激動。

齊松上前打聽,就聽有人道前陣子有賊寇四處作亂,漁民苦不堪言。於是新江營提督前幾天撥兵剿匪,終於在寶山湖大殺賊寇,甚至乘勝追擊,接連拔掉了藤湖、南溪二寨。如今大軍得勝歸來,百姓們歡欣鼓舞,都跑東門去看勝軍歸來了。

齊松終於等來消息,轉身便往樓上跑,告訴齊方祖和齊鳶。

齊方祖這幾天也等的心急,現在聽了信終於松了口氣:“看來我們很快就能回揚州了。鳶兒,你這次回去後便安生跟褚先生讀書,院試前不要再出門了。”

齊鳶不好應下,也沒法解釋,便只含糊了一聲。

又過一日,果真有幾個侍衛找到客棧,給齊方祖送了新路引過來,並帶了一份介紹信,說謝大人有交代,明日有官船北上,可將他們捎到揚州。

齊方祖感激不已,非要給幾個侍衛賞銀。齊鳶心下拆,便趁機拉了個面嫩的低聲問:“你們謝大人呢?”

面嫩的侍衛臉上閃過驚慌,下意識去看旁邊同伴。

那侍衛見狀趕緊過來,對齊鳶拱手道:“齊公子,我們大人有軍務在身,如今不在金陵城內。公子可先回揚州,等我們大人忙完後一定會去跟公子相……相見。”

齊鳶神色不變,只是安靜聽著。

侍衛最後吞了下字,正暗自心虛,就聽齊鳶問:“敢問軍爺貴姓?”

侍衛愣了下,如實道:“在下孟廠。”

齊鳶眉梢輕輕挑起,這才點了點頭,笑道:“有勞各位跑這一趟了,正好我手邊有一樣東西,再辛苦孟大哥轉交給謝大人。”

他說完轉身進屋,不多會兒,帶了一樣東西出來,用錦布包著。

孟廠忙小心接過來,告別齊家父子,一路匆匆回到提督府。

新江營於提督此時正在宅院裏急得團團轉。

十幾天前,他收到儀真大營的軍情密報,得知寶山湖賊寇日益猖狂,儀真大營已派出一隊精銳水師,打算沿江往上,越寨而攻。因寶山湖離新江營很近,因此希望於提督能撥兵援剿。

於提督原想擱置不管,提督想要調兵,那可是先要禦批的。

魏勝一個不寫折子給皇上,反而直接來找自己,簡直莫名其妙。他掃了兩句,正要扔到旁邊,忽然又想起什麽,拿起來仔細看了眼。

果然,密報中有個謝字。

帶兵越寨而攻的是謝蘭庭。

謝蘭庭是誰?蔡賢視為親生骨肉的義子。而蔡賢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皇帝跟前的紅人,眾人口中的內相。

內相管的最要緊的東西,便是禦批。

他這次不敢掉以輕心,連夜寫了折子送往京城,同時又叫人打探寶山湖賊情——能讓謝蘭庭插手的水賊,恐怕不是一般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