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齊鳶的邀約對遲雪莊來說十分突然, 更令人驚喜。

他當即應下,告訴常勇自己會在明日戌時於虹橋等候齊鳶。遲家有畫舫, 酒菜也會備齊, 齊鳶只要人到便可。

常勇回去如此這般跟齊鳶回復,又道:“遲公子說,前些日子他叔叔讓人給他送了些雪花酒, 他剛藏起來, 想冬至的時候請少爺去喝。沒想到少爺自個兒找過去了。遲公子問我是不是少爺聞到了酒香味,要不然哪能記得去找他。”

齊鳶聽出遲雪莊的幽怨之意, 微微怔了下, 笑著問常勇:“你是怎麽說的?”

常勇道:“小的說少爺天天念叨著找遲公子。只是少爺最近忙著鄉試的事情, 又是專門賃下貢院外的房舍, 給師兄們考試用, 又是在考試後被人拉去一同決文。要不是現在快要揭榜,少爺怕是還不得空呢。”

齊鳶這幾天的確被孫輅拉去了褚若貞那,每天聽著褚若貞決文。

所謂決文, 即考生在試後將自己應試文章默出來,讓人判斷能不能考中。場外所評與場內結果有時相差無幾, 有時天差地別,只因考官不同,評閱標準和個人喜好都相差甚大。

幾位師兄對此心知肚明,只是穩重如孫輅也難免心下忐忑,忍不住請老師決文, 預測結果。

褚若貞所評的文章中,孫輅和劉文雋應是必中的, 甚至這次劉文雋的墨卷更高一籌。但齊鳶卻覺得, 劉文雋的文章中多有詩賦雜文之典, 雖然一氣呵成,才情斐然,然而未必能博考官歡心——這樣一個靠剽竊文章上位的官員,齊鳶很是懷疑他能不能看得懂。

倒是另一個師兄的文章很符合考官的喜好,齊鳶聽說那位師兄跟張如緒來往密切,心裏長長地嘆息許久。

如果不是被打斷了腿,又因沒有照料好成了跛子,張如緒也該參加鄉試的。

翌日,陳伯一早帶著齊鳶采買的東西和給小紈絝的書信,踏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齊鳶這次沒去送行,該給小紈絝的東西他都給陳伯裝船上了,其中有小紈絝自己攢的私房錢,和齊鳶那天畫的本朝輿圖,這樣萬一小紈絝想去什麽地方,能從輿圖上約莫出時間和所經關卡府衙,不必處處問人。

而齊府這邊,齊鳶既然答應了齊方祖盡快為齊府博得功名,便不得不主動一些,分別給楓林先生、大宗師去信,附上自己所做文章請老師指點。

齊鳶白天連寫數封信,直到金烏西落,他才換了身衣服,帶著孫大奎徑自趕往虹橋赴約。

才到橋頭,轎子就被人攔下了。

有人在外面問:“轎子裏的可是齊二少爺?”

齊鳶聽著聲音耳熟,叫人停了轎子,往外一看,正是遲雪莊跟前的小廝劉謄。

劉謄見著他,已經呵呵笑了起來:“二少爺好,我們少爺在船上等著二少呢。”

“你怎麽在這?”齊鳶驚訝。

劉謄道:“少爺說二少爺可能會提前過來,怕二少爺認不出哪個是我們的船,所以讓我在這等著接人。”

齊鳶笑了笑:“你在這等多久了?”

“沒多會兒。”劉謄笑呵呵地在前面引路,“二少爺,這邊走。”

齊鳶下了轎子,隨著劉謄一塊往橋頭走去。

暮風漸起,湖水上漾著淡淡余暉。行人漸漸稀少,橋邊的船只倒是漸次亮起了燈籠。

齊鳶往前一看,便見遲家畫舫停在了不遠處。遲雪莊正站在船頭上,一身銀色暗紋的白底袍子,被晚霞映出緋色。劉謄看到自家主人連忙大喊,遲雪莊轉過身,見到齊鳶時已然彎起唇,眉眼致致,未笑含情。

齊鳶恍然一怔,多日不見,遲雪莊愈發神清骨秀,回望時雙眸熠熠生輝,眉宇間亦有堅定之氣,仿佛一夜間便脫去了以前的謹慎溫和,變得成熟睿智許多。

這番變化,應當是遇到了什麽大事,喜事。

齊鳶心下疑惑,登船後,他跟遲雪莊見過禮,便幹脆先問:“遲兄可是有什麽大喜事?”

“你終於肯陪我泛舟夜遊,這難道不算大喜事?”遲雪莊含笑看他。

齊鳶哈哈一笑,先行進入船艙,裏面果然已經擺好了一張八仙桌,美酒佳肴剛剛擺上。

遲雪莊見齊鳶並不接茬,神色略有失落,不過隨即遮掩住,跟在後面道:“要說喜事,的確有一樁。”

倆人對坐入席。齊鳶問:“什麽喜事?”

遲雪莊道:“你可知道本朝公主選駙馬的事情?公主當年一眼看中了駙馬,但聖上說駙馬是個秀才,不好尚主,等駙馬考中了舉人再為倆人賜婚。我叔叔前幾天來信,說公主大婚就在今年了。朝廷現在已經準備好了大赦天下,廣開恩科。到時候無論是白身還是童生,只要能得名士巨儒的舉薦,便可直接參加制科考試。”

齊鳶聽得愣住,吃驚道:“你說什麽?要開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