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朝怔怔地看著他,怎麽所有狼狽的時刻都被哥哥瞧見了?

他一個眼神遞過去,崖香就嚇得松了手,退至一邊。

謝昶已經傾身下來,他今日穿的一身油煙墨的纻絲直綴,下半身繡工筆山水暗紋,明明才下過雨,地面濕淋淋的,阿朝便是走得再小心,都難免沾到泥點,可他連袍角都一塵不染。

阿朝為難地瞧了瞧自己沾滿泥汙的繡鞋,更別說右腳稍稍用力踩下去,都能壓出漿水來,“還是扶著吧,我怕把哥哥的衣袍弄臟了。”

謝昶無奈地看著她:“也不是頭一回了,上來吧。”

阿朝便不再扭扭捏捏了,小心翼翼地躍上他的背,只是他來扣住她膝彎的時候,沾到輕微雨水的衣裙涼浸浸的,而他手掌又太熱,一時間冷熱交替,激得她一哆嗦。

她身下的人也微微怔了下,隨即放快了腳步。

他腿長,步子邁得大,但走得很穩,阿朝伏在他寬闊的背上,像漂浮在海面的人有了棲身的船。

小臉埋在他頸邊,沒忍住輕輕吸了一口,還是淡淡的雪松氣息,“哥哥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謝昶抿抿唇,他對香料沒什麽研究,只是不喜過濃,疏疏淡淡的就好。

她喜歡就好。

到青山堂,崖香已經提著竹籃一路小跑回來了,讓底下人生了炭爐,端了熱水上來。

佟嬤嬤急匆匆地上前問:“姑娘是怎麽了?”

崖香只能無奈道:“姑娘一腳踩進了泥窪,滿腳都是泥水。”

佟嬤嬤也憂心:“這天兒還冷著,寒從腳起,可不能受涼了,你怎麽提前回來了,姑娘一個人……”

話音方落,便瞧見兩道人影交疊著從屋外踏進來,竟是大人將姑娘背回來了!

阿朝遠遠瞧見佟嬤嬤,不由得有些心虛:“哥哥你放我下來吧,被人瞧見了不好。”

謝昶嗯了聲,但並未將人放下來,而是一直背到廊下才將她交給了屋子裏的丫鬟。

佟嬤嬤一瞧,果然鞋底子還在滴水,方才想說的話也咽了下去,趕忙吩咐人上來伺候。

又見謝昶還在屋內,佟嬤嬤只好道:“姑娘要換鞋,大人還是回避一下吧。”

謝昶道不必,見崖香將她扶到軟塌上做好,便道:“你們先下去吧。”

方才謝昶將人從外面背回,佟嬤嬤已覺欠妥,難道換鞋換襪也要親力親為?

佟嬤嬤能夠理解兄妹二人久別重逢,情誼不比尋常,想要彌補離散這些年的遺憾,所以才格外親厚些,說句蔑倫悖理定然是言重了。可姑娘已然及笄,大人又至今未娶,彼此之間如此親近,將人倫綱常置於何地?

可大人發了話,誰又敢不遵,佟嬤嬤自問沒這個膽量在閣老跟前提天理倫常,有些話讓江叔去說比較合適,至於姑娘這邊,來日也有必要多多提點,否則由著事態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屋裏人陸陸續續退了下去。

謝昶這才蹲到阿朝身前,替她將濕透的繡鞋換下來。

濕淋淋的羅襪褪下,依次露出一對雪嫩纖細的腳踝,和一雙瓷白透粉的玉足,趾縫中一點點礙眼的細碎泥汙襯得足踝愈發白得晃眼。

阿朝人雖然不講究,可卻是從頭到腳的漂亮精致。

腳背雪膚柔滑細嫩,右邊足踝有一粒惹眼的小紅痣,十只腳趾像一顆顆瑩潤的珍珠,每一顆都價值連城。

謝昶的眸光漸漸暗了下去。

她是天足,沒吃過纏足的苦,可這雙腳自幼便生得玲瓏可愛,他一只手就能包裹。

她才生下來時,謝昶幾乎驚詫於這世上怎會有這麽小的腳丫,她整個人都帶著一股甜甜的乳香,無人的時候,謝昶也會捏捏她的腳丫子,親親她柔軟的腳心。

後來慢慢長大,她總喜歡趁他讀書的時候,赤足踩在他腿上,粘人的奶貓一般,他那時無奈又滿足,喜歡她粘著自己,喜歡趁她睡在自己腿上時輕輕撫她的後背,她小小的一只,那麽軟,可他從不敢將這種滿足展露人前,背地裏卻怎麽疼她都覺得不夠。

他的掌心很燙,足踝被這麽握著,絲絲縷縷的酥麻讓她忍不住蜷起了腳尖。

“哥哥。”

阿朝輕輕喊他一聲,謝昶才慢慢回過神,喉結微微滾動,將兩只小腳丫放進盛滿溫水的銅盆裏,一點點洗去臟汙。

沒有人知道他方才在想什麽。

想像幼時那樣,親親她的足心,想咬一咬,那顆小紅痣。

阿朝怕癢,雙腳又格外的敏-感,偏偏他洗得很仔細,每一根足趾都細細清理,她一直憋著口氣,直到他指尖落在足心時,終於忍不住輕笑著嚶嚀一聲:“哥哥,好癢。”

謝昶握住她連連回縮的腳,擡眸看她:“屋子裏這麽多人,用得著你親自去采摘花瓣麽?”

阿朝弓起腳背,忍住癢意,“我也不知道那裏有窪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