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4頁)

謝昶牽著她的手下車,府門外的護衛俯身向他們行禮,他帶著她,一路跨入門廳,在闔府上下的目光中回到青山堂。

進了正堂,發覺她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放緩了聲道:“方才我是如何回敬太後的,你不是也在場麽?想敲打我家的人,即便是太後也不行。我在這裏,底下若有刁奴敢欺到你頭上,我自有處置的辦法,旁人若想動你一分一毫,我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話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好能讓屋內屋外聽得清楚分明。

眾人垂首侍立在旁,全都嚇得屏住呼吸。

昨日之後,府內多少聽到些風聲,佟嬤嬤外出辦事,甚至有京中高門的仆婦向她詢問此事的真偽,回來一問江叔,江叔也是早晨才聽主子正式提及此事。

消息早在阿朝回府之前就已經傳遍闔府上下。

謝昶選擇早早告知下去,便是不想這件事一點點地滲透,不願底下人從旁人耳中打聽到消息,再去用形形色色的、驚愕或憐惜的目光來看她。

他明明確確地通知所有人——

他們雖然不是嫡親的兄妹,可她永遠是這謝府的主子,是他謝昶一輩子護在身邊的人。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底下人按部就班地伺候,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誰也不敢拿阿朝的身份開玩笑。

崖香的心裏其實有些為姑娘失落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從瓊園就一直伺候在阿朝身邊的丫鬟,原以為姑娘回了家,有了最好的歸宿,卻沒想到謝閣老不是她嫡親的哥哥。

好在大人待她極好,下人們也不敢逾越,否則姑娘的處境又要艱難了。

可這層身份一揭曉,大人對姑娘再怎麽好,姑娘一時間也沒法歡喜起來,一直到入睡前,心緒也是低落的。

晚間值夜,聽到姑娘在睡夢裏喊哥哥,崖香趕忙進門去瞧,屋內一燈如豆,姑娘躺在床上,眼睛緊緊地閉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崖香心疼得厲害,才要將人喚醒,卻沒想到謝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崖香躬身就要行禮,謝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她先退下。

更深露重,他帶著一身的寒意,解下披風在爐火邊烤了一會才坐到床邊,將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攬在自己的懷裏輕聲哄著。

三更天,他還在書房處理殘留的政務,不過是閉目養神片刻,竟然夢到她滿世界地找自己,荊棘刮傷了她細嫩的皮膚,滿身都是泥水臟汙,她摔在地上抹眼淚,說哥哥沒有了。

“哥哥……哥哥……”

“阿朝,哥哥在這裏。”

“阿朝不怕,哥哥在。”

……

崖香在廊下候著,裏頭很快沒了聲音,料想姑娘大概是睡著了,許久之後,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才從屋內走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大人的眸光有些深,方才進門看姑娘的眼神,也不像是從前兄長看妹妹時的溫和寵溺,倒有些像……男人看女人的那種帶著欲望的眼神,不過那點欲色也是轉瞬即逝的。

方才匆匆一瞥,也許是她瞧錯了吧。

這位主子眸光總是帶著壓迫感的,崖香來府上大半年了,幾乎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其實不光是她,府上伺候的下人在他面前也無不戰戰兢兢,連宿酈這些貼身侍衛上來稟報事務,也要不時覷他的臉色,但凡他沉默或者露出不耐的神色,連江叔與佟嬤嬤這些府上的老人都噤若寒蟬。

可就是這樣的人,偏偏待姑娘極好,年頭上,姑娘每晚都要到澄音堂書房溫習功課,崖香就在外頭候著,聽江叔說,他還從未見過大人如此耐心的模樣。

姑娘書讀得不好,大人就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姑娘時常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大人也都含笑耐心地聽著,甚至有幾次從詔獄回來,面色冷得讓人膽寒,可這些情緒從不帶進書房,在姑娘面前永遠心平氣和。

崖香自認是個短見的人,沒讀過聖賢書,也沒聽過大道理,可今日姑娘身份大白,盡管做不成親兄妹,但見大人對姑娘的這份心,崖香倒覺得,男未婚女未嫁,更進一步也未嘗不可。

姑娘這樣的身份,要想長久地留在大人身邊、受大人的庇護,就只能做這謝府真正的女主子。

瓊園已經不在了,她有幸跟了姑娘才撿回這條命,如今姑娘處境尷尬,這府上也只有她能設身處地替姑娘籌謀。

翌日一早,崖香端來銅盆伺候阿朝洗漱,見她似乎已經忘記昨夜的噩夢,猶豫著道:“姑娘可知昨夜大人來瞧過你?”

阿朝果然不知,茫然地擡眸:“昨夜何時?”

崖香斟酌道:“姑娘做了噩夢,哭著要找哥哥,大人不知如何得了消息,過來哄了姑娘足足半個時辰,待您安穩睡下才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