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楚溪客被楚雲和拎上馬背帶到武侯鋪的時候, 賬房裏已經鬧了起來。

彼此對峙的有三撥人,一撥是以湯老四和李嬸子為首,一撥由攤販梁五帶頭, 第三撥則是三名太學生,外加一個雲竹。

或者可以分為四撥, 因為雲竹明顯被太學生排斥了。沖突起來的時候, 就連他們都在懷疑是雲竹動的手腳。

至於沖突的起因,則是一串剪邊錢。

所謂“剪邊錢”,顧名思義,就是剪去邊緣的銅錢。有人把銅錢邊緣剪去, 積少成多,或私鑄假幣, 或倒賣銅料,國朝屢禁不止, 因此下了重典——

但凡收授或偽造剪邊錢者,輕則抄沒家產, 重則殺頭流放。

賬房桌案上有個小木匣,裏面每日會放一些散錢以便應急, 剪邊錢就是在其中發現的。

平日裏,能接觸到錢匣的除了三名太學生, 就只有雲竹。

方才, 攤販梁五像往常一樣來賬房討茶喝,率先發現了這些剪邊錢,頓時嚷嚷起來,隨即便有十余個攤販齊刷刷沖進來, 一頂“收授剪邊錢”的帽子不分青紅皂白地扣了下來。

這些攤販不敢得罪太學生, 因此話裏話外把責任推到雲竹身上。實際上, 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人是雲竹背後的楚溪客。

那些擁戴楚溪客的人自然不幹了,差點跟梁五等人打起來。

楚雲和這才火急火燎地去叫楚溪客。

楚溪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自認為跟這些人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甚至都沒當面紅過臉,他們為什麽要想出這樣陰毒的計策害他?

他不想把事情做絕,因此確認道:“諸位也是常在街面上走動的,應當知道商戶收授剪邊錢是怎樣的罪行,你們確定要把這個帽子扣到我頭上嗎?”

梁五抄著手,痞裏痞氣一笑:“楚小哥這話就是擡舉我等了,這剪邊錢明明是你家丫頭偷換的,怎麽就成了我們給你扣帽子?”

楚溪客道:“你怎知是她換的?可是親眼看到了?”

梁五嘖了聲:“不是他,難道是這三位讀書人嗎?”

太學生之一憤慨道:“休要胡亂攀扯!我等飽讀聖賢書,斷然做不出此等貪墨私利之事。”

梁五諂媚一笑,說:“小的當然相信三位的為人,這不從一開始就指認了楚小哥家的丫頭嘛!”

楚溪客反將一軍:“既然要查,那麽這兩日進過賬房的人都有嫌疑,而且比三娘的嫌疑更大。畢竟,我家三娘在賬房並非一日兩日了,要想做手腳不會等到現在。”

梁五呵呵一笑,道:“誰敢保證這是頭一次呢?指不定這丫頭已經換過好幾次了,只是今日碰巧被我撞破罷了。”

“放你爹的屁!”李嬸子狠狠地啐了梁五一口,“我算瞧出來了,你個黑心肝的,這是想送小郎君下大獄!”

梁五譏諷道:“李嬸子原先不是最看不上楚小哥嗎,還在背後罵他小白臉,怎麽,如今就心甘情願給人當狗了?”

李嬸子絲毫不示弱:“我呸!原先那是我有眼無珠,嫉妒他家餅子賣得好,可是我沒瞎,這些時日楚小哥為咱們做了多少,再不知感恩就是豬狗不如!”

梁五惡毒道:“我看你們分明是得了他的好處,指不定這些剪邊錢你們也有份!”

此話一出,其余商販也聽不下去了,兩邊再次對罵起來。

楚溪客看出來了,梁五今日這是要把事情做絕,不留一絲余地了。那麽,他也就沒必要顧及情面了。

“報官吧!”楚溪客道。

眾商販皆大驚失色,一旦報了官,真正換錢的人必定會面臨牢獄之災,就連梁五那邊的人都慌了一下。

楚溪客看著梁五,冷聲道: “你們真以為,這麽大的事,在這裏扯皮就能說清?既然敢做,就承擔後果吧!”

梁五嘴硬道:“可不是麽,楚小哥等著廊橋被叫停吧!”

事涉剪邊錢,可不是耽誤幾天工期就能收尾的。楚溪客輕嘆一聲,大步出了門。

梁五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咬牙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萬年縣衙。

錢匣是重要證物,由金吾衛押送,兩邊各派了人盯著,免得被暗中做手腳。

萬年縣衙。

大堂威嚴肅穆,兩側衙役一臉不善,即使沒犯什麽事,被這麽氣勢洶洶地一圍也難免會心頭發寒。

這邊的攤販都在擔心楚溪客,因為凡是牽扯到這類案子,官府向來是從嚴處置,即便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楚溪客參與其中,他都免不了要被盤剝一番。更何況,主審者是接連被楚溪客得罪了兩次的萬年縣令。

梁五等人隨即也意識到這一點,當即安了心——反正那些錢又沒長記號,只要查不出是誰換的,楚溪客就得背這個黑鍋!

萬年縣令一拍驚堂木:“楚溪客,你說剪邊錢與你無關,可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