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第2/3頁)

幾個仆人討論著剛剛教訓過沈青梧的事,說得又興奮又焦躁。

說到最後,一人遲疑:“按照以前的經驗,沈青梧不可能低頭的。以前都是夫人無可奈何,郎主在旁周旋,再加上大郎說好話,才放過二娘……這一次,牽扯到了張家的名譽,夫人不可能低頭的吧?”

其他人一同不安起來。

他們吞口水:“難道要打死沈青梧?”

他們說著話離開了,獨留站在竹林外的沈青葉不可置信地掩著口,忍耐住自己的眼淚。

她以為沈家只是一般地不喜歡堂姐,她不知道伯父伯母這麽不在意堂姐。家族榮譽利益很重要,遠遠勝過堂姐,她與堂姐都是其中螻蟻,可是堂姐的性命,沒有一人關心嗎?

那些仆人在背後肆無忌憚地討論主人,只能是因為主人的位卑。

那樣威風凜凜的堂姐,不遠千裏將她接回東京、一路保護她的堂姐,竟在自己家中被人打被人罵被人欺負嗎?

沈青葉立在蕭瑟秋風中,蒼白著臉,感受到已來的秋日凋零,即將的冬日凜冽。

淚珠沾在睫毛上,掛上一層薄霜色。

年少的娘子閉目懇求:爹娘,你們若在天有靈,能否告訴我該如何做,該如何保護堂姐,保護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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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頭靠著墻,麻木地閉著眼,忍著身體上的痛。

她剛剛和沈家的仆從們打過一場,腦袋被磚頭敲了一下,人有點糊塗。她肚子有些餓,人也有些渴,此時正在思考,那磚頭怎麽沒把她敲暈?

如果暈了,就不餓也不渴了。

“篤、篤、篤”。

三下敲墻聲。

沈青梧以為是幻覺:仆從們剛剛來過,不可能去而復返。兄長早上也剛來過,這時候不可能來。

細弱的聲音從外怯而急地傳來:“姐姐,青梧姐姐,你在裏面嗎?”

沈青梧睫毛眨了眨,擡起眼睛。只是一片黑暗,她什麽也看不到。

她在思考這個聲音是誰……

沈青葉在外細聲:“姐姐,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你是不是真的不肯改口,不肯收回之前的話?”

沈青梧想起來了:這個人是沈青葉。

她抿抿唇,心想:沈青葉也來勸她改口嗎?人人都說沈青葉善良溫柔,說她破壞沈青葉的姻緣,沈青葉一定很討厭她。

可是沈青梧在心裏想,不是我搶她的,是我救了人,我沒有錯。

隨便沈青葉怎麽想怎麽說。沈青葉要是像那些仆人一樣冷嘲熱諷陰陽怪氣,她就當聽不到,不理會好了。

“咣——”

石墻慢吞吞轉悠,一點點挪開。

沈青梧吃驚地擡起眼,刺目的日光從外照入,她伸手蓋住自己一只眼。另一只眼,她看到沈青葉正一只手按在墻上一塊磚上,噙淚而欣喜地望著她。

沈青葉歡喜,卻是看到她身上的血跡時,遲疑了一瞬,沒有靠過來。

沈青葉輕聲:“我覺得這裏有機關,試一試,沒想到真的打開了。”

沈青梧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片刻後,沈青梧漸漸適應了日光,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她擦掉手背上的血,心不在焉地向沈青葉宣布:“我就是想嫁給張行簡,我不改口。”

她停頓了一下。

想到他人口中的“雲泥之別”。

沈青梧補充:“張行簡看不上我,是他的事。張行簡不肯娶我,也是他的事。你們覺得丟臉,是你們的事。都和我無關。”

她就那麽靠墻而坐,手搭膝頭,頂著面上的血,既冷漠,又麻木,這份漠然帶給她一種詭異的艷麗美感:“我不改口。”

沈青葉怔忡半晌後,眼中淚眨落,卻又跟著笑起來。

沈青葉溫溫柔柔地傾身過來,輕輕避開她身上的傷,摟了她一下:“不改口便不改口吧。”

沈青梧疑惑地擡起臉。

耳邊,她聽到沈青葉輕柔的聲音:“姐姐,不如你先離開吧。”

沈青梧:“離開?”

沈青葉:“對,我不想你被打死。”

沈青梧:“我不知道去哪裏,我沒有地方去。”

沈青葉仰臉,淚水滾落腮邊,風致楚楚:“姐姐,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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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天降暴雨,噼裏啪啦,宛如山洪泄奔。

到處霧茫茫的一片。

張行簡前來沈家拜訪,他收傘進宅,傘下露出一張清俊溫和的面容。他笑問:“府上可出了什麽事?”

這裏氣氛有些僵冷。

仆從慌張著說沒有。

張行簡便含笑當做不知。

張家三郎拜訪的消息傳來時,沈家主母正在訓斥年少不懂事的娘子沈青葉——

自來到沈家便被捧著的沈青葉此時跪在廊廡下,一邊聽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一邊承受著沈夫人的怒斥。

因為她放走了沈青梧。

沈琢帶著人去滿東京捉人了,他們害怕那沒有教養的沈青梧,會做出什麽不利於兩家的事,徹底毀了張家和沈家的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