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她眼睜睜看著那群僧人遠去。

祠堂內,走出一名身著素白衣的男子。

葭音知道,他是林慎安的三弟林子宴,與那個混.蛋哥哥不同的是,林子宴雖然含著金鑰匙長大,身上卻全然沒有紈絝氣。他溫和有禮,文質彬彬。

面對這位未來的“二嫂”,林子宴既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瞧不起她,也沒有與她過分親近。

他只身站在廊檐下,眼中似有幾分憐憫。

葭音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這個二嫂,生得極美麗。莫說是他那死去的二哥,就連自己看她第一眼時,呼吸都不由得一滯。

也難怪,二哥下了那麽大的血本,要擡她進門。

只可惜……

林子宴微微垂下眼睫,耳邊忽然落了輕幽幽一聲:

“三公子,林家有山崖嗎?”

他一愣,對上少女眼眸。

她的眼妝秾麗,眼尾恰到好處地向上勾著,清澈的眸光輕微晃動。

林子宴覺得不妙,皺了皺眉:

“你要做什麽?”

“房中覺得悶熱,我想去透透風。”

原本新娘子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來的,可她那“夫婿”已過世,婚禮也準備得十分倉促,林府上下忙碌一片,幾乎沒有人管她這個“寡婦”。

男人低下頭看了她一眼。

“林家沒有山崖,只有一處後山,”說完,他有意無意道,“那後山與府外相連,若是前門封了,也可以從後山出府。只不過那裏叢林密布,格外兇險,還有蛇蟲橫行。”

他似乎在給她指路。

葭音微微一蹙眉。

“不過你一個人,應該是出不去的。”

一介弱女子,又怎能翻越這險象叠生的山崖?只怕是她還未逃到一半兒,就被林家發現、捉了回來。

再者,她又能逃到何處去?

京城裏到處都是林家的人。

她的模樣楚楚可憐,喚起林子宴的同情心,便帶這位“二嫂嫂”去了後山。葭音坐在石凳之上,看著月亮發著呆。

細雨一滴一滴,落在她眉骨上。

順著她的眼睫,往下滑落。

林子宴將她帶到這裏後便走了,他也不怕葭音會逃。

雨珠子打在她玉冠上,激蕩出清脆的響聲。

她一個人在這裏坐了很久。

還有幾日就要入秋了,天氣倒是早早地涼了下來。她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只覺得寒意從腳底板一點一點滲上來,讓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林府的夜晚,真冷啊。

她才十六歲,甚至還未滿十六歲。

低下頭,是鮮艷的紅嫁衣,葭音忽然想起,她曾將自己和鏡容的名字,綁在一棵姻緣樹上。

彼時她滿心歡喜,只因為算卦之人說了一句,她抽到的是上上簽,她與鏡容,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

她興奮,她激動,她雀躍。可她忘了,佛子是不能成親的。

鏡心破戒,被他親手趕出師門。

而妙蘭,也化作了枯井裏的一縷芳魂。

雨點落在少女面龐上。

葭音低下頭,也不顧臉上的妝了,小聲啜泣。

她哭得很小聲,單薄的身子一抽一抽的,雙肩也隨之聳動。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全然不顧明日會紅腫著雙眼成婚。

她只知道,自己的後半生,將陷入一場漫漫無盡的痛苦與思念,痛苦她為一個死人守寡,思念青燈古佛前,那一道頎長的身影。

他喚她施主。

喚她葭音。

卻還未來得及喚她一聲阿音。

她也拉過他的手,抱過他的腰,甚至親過他的唇角。

她能感覺到,鏡容是喜歡她的。

只是他的愛太大,太廣,他肩上的責任太重,太沉。

他要克制,要隱忍,要將萬千心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她不怪他。

她不想讓他成為第二個鏡心。

冷風拂至葭音面容,她只覺得眼淚似乎流幹了,婆娑的淚痕黏在臉上,迎風吹得她難受。

少女認命地嘆息一聲,掏出手帕,準備擦拭眼淚。

忽然,於身後聽到低低一聲:

“葭音。”

她的手一頓,從石凳上猛地站起來,轉過身的那一刻,只見那一襲袈影正立在叢林之前,眉睫微動,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

是鏡容,

是她的鏡容。

佛子長身玉立,夜風拂動他的衣袂。

他的眸色深深,倒映出葭音鮮紅的嫁衣,少女呆愣地轉過頭,發上金釵流蘇相撞,激蕩起佛子眼中的情緒。

月色洶湧著,與雨線交織,被風吹著撲在人面上。

二人就這樣,無聲對望了許久。

久到雨水淋濕了她身上的嫁衣,葭音怔怔地看著他,終於微顫著眉睫:

“你……怎的來了?”

他不是被清緣關禁閉了嗎?

冷風撲打佛子面頰,月光映襯得他面容冷白。葭音自然不知道,一向高傲的他,是如何跪在鏡吉鏡和腳邊,彎下百折不摧的身段,低下皎皎如月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