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孕

沈如霜很快就疼得沒了知覺,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虛弱地倒了下去。等再次睜眼時已經置身偏殿,床榻前圍了一圈人,皆是神色緊張。

層層帷幔將她籠罩在內,只有纖細雪白的手腕伸了出去,太醫隔著錦帕反復把著脈,又問了玉竹月信之事,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跪下磕頭,笑道:

“恭喜陛下,這是喜脈!沈姑娘已經有孕一月有余,只不過近日神思憂慮,方才又受了驚嚇才會感到疼痛,日後好好調養定會安然無事。”

所有人都喜笑顏開地跪下,道賀之聲不絕於耳,蕭淩安凝重的神色刹那間和緩許多,就算隔著帷幔都能看出俊容上的幾分詫異,一時間整個偏殿都松快起來。

只有沈如霜聽了這個消息臉色愈發蒼白,如同被人扼制住咽喉般慌亂又窒息,咬緊了嘴唇轉過頭,闔上雙眸再不想看到那些恭賀的目光。

她向來月信不準,所以這個月也未曾在意,現在想來應當是冬獵之前蕭淩安沒有給她避子湯的緣故。

沈如霜冰涼的雙手顫抖著覆上尚且平坦的小腹,陣陣痛苦還在不時侵襲麻木的軀體,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了眼下的處境,眼眶酸酸脹脹,兩行清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若是在從前,她定然會十分歡喜地同眾人樂一樂。她本來就喜愛孩子,能夠與心愛的夫君生兒育女是她的心願,亦是期盼著這個孩子能讓夫君更愛她一些。

可是,為何偏偏是現在?上天是何其殘忍,非要在她心如死灰,決心離開的時候將孩子送到她身邊?

她寧可不要這個孩子,都不想因此這輩子被困在深宮裏。但興許是腹中的孩子與她血脈相連,生為人母,心間慢慢泛上不忍與柔情,根本不可能狠下心親手將他扼殺腹中,只能任由著思緒越來越亂。

蕭淩安讓安公公給了眾人賞錢,待到他們全都退下後才掀起帷幔,俯身坐在沈如霜床榻邊,溫熱的手指摩挲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眸中難得有了幾分真切的歡喜,勾唇笑道:

“霜兒,這是我們的孩子。”

其實他並不排斥和沈如霜有子嗣,之前皆是因為警惕沈家的不軌之心。待到他有了絕對的把握鏟除沈家,就沒有再給沈如霜送過避子湯。

於他而言,大梁的江山總要後繼有人,沈如霜有了身孕也是件好事。

沈如霜原是面無表情地躺著,在聽到“霜兒”時驀然蹙起了眉頭,忍著疼痛掙脫蕭淩安的掌心,厭棄地瞪了他一眼,道:

“陛下,請不要這樣喚我。”

蕭淩安至今為止只喚過她三聲“霜兒”。

第一聲,新婚之夜,掀開喜帕,溫柔似水情意繾綣。

第二聲,冰天雪地,跪於沈家,步履匆匆盡是擔憂。

第三聲便是現在,僅僅因為她能生育子嗣。

她曾經特別喜歡蕭淩安這樣喚她,覺得這是尋常夫妻間該有的溫存和情分,只可惜哪怕紅著臉求他這般多喚幾聲,蕭淩安也是冷冷拒絕。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明白,每一聲“霜兒”都是別有用心。新婚之夜想讓她放下戒心,在沈家時想讓她助一臂之力,現在想哄著她好好生下孩子。

蕭淩安從來沒有真心喚過她,更別提癡心妄想的夫妻情分,現在想來只覺得心寒和諷刺,再次聽到也只剩下厭惡。

見了她這樣激烈的反應,蕭淩安難得地沒有計較,心間的驚喜沖淡了猜忌,只當她還在鬧脾氣,自顧自地說道:

“若生下男孩兒,將來他就是大梁的太子,你理當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沈如霜愣怔了片刻,很快就明白蕭淩安所說的皇後之位,但是心下再也沒有半點波瀾,甚至不想說幾句謝恩的場面話,極輕微地冷笑一聲。

她並非貪慕權位之人,之前想登上後位只因為想名正言順與蕭淩安並肩同行,現在她沒有半分留戀,更不會稀罕他因為子嗣才施舍的後位。

“陛下,我累了。”沈如霜忽視蕭淩安灼灼目光,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這才應付著將他勸走。

過了許久,沈如霜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又聽到一陣哭鬧聲,不悅地喚來玉竹詢問,聽她解釋道:

“小姐恕罪,有個灑掃宮女淮葉到了出宮的年紀,現在非要鬧著不肯走,聽說是得了絕症沒幾天好活了,估計回本家也是等死,所以賴在宮裏呢。”

“也是可憐.......”沈如霜感嘆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驟然撐著直起了身,眸中閃著光亮道:

“既然要出宮,文書可曾備下?”

玉竹不解地點點頭。

“好好待她,別讓人欺負了,等我身子好些了親自去看看。”沈如霜神色如常地吩咐著,眸色卻愈發深沉,似是慢慢有了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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