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火葬場開啟(三合一)

養心殿的炭火燒得很暖, 剛踏入半步就仿佛置身陽春三月,數十排燭火將每一個角落的都照得亮如白晝,明亮清朗容不下一絲陰暗。

沈如霜還穿著那一身去慈寧宮時的鳳袍, 每一根金銀絲線在亮堂的燭火下都閃耀著獨特的光彩,聚在一起宛如流淌的星河, 鳳冠的光芒與之交相輝映,在她凝脂般白膩的臉頰上投下小片的影。

自從她來京城時就被人指責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但是她現在從殿門一路走來時,脊梁挺得筆直如白楊, 清麗的面容格外肅穆,眸中盡是決然之色,每一步都走得鄭重而堅定, 連安公公也察覺出她與往日有些不同。

沈如霜安然立於蕭淩安面前,恰好相距十余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鴉羽般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發顫, 卻掩蓋不住堅決的目光,下定決心般輕咳一聲,道:

“陛下,宮中是非太多, 這孩子我怕是難以保全。既然你不便出手整頓,可否讓我出宮去?”

蕭淩安剛剛拿起狼毫的手驟然頓住, 墨汁嘀嗒嘀嗒地落在宣紙上, 暈染開來變成一大片墨團,銳利如芒刺的目光紮在沈如霜的身上。

“另置宅院也好, 去行宮也罷, 只要是一個清凈的地方就可以, 等到孩子長大些,宮中也安定太平了再把他接回來。”沈如霜又解釋道。

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退讓。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剛剛在馬車上時,她已經費勁心力將這個孩子的一生設想了一遍。

她確實有幾分把握帶著這個孩子逃離皇宮,回到熟悉自在的江南,但是孩子此生也就只不過一個鄉野小子罷了。更何況她自己都不知道往後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萬一清貧困苦,孩子熬不住怎麽辦?

就算咬著牙將日子挺過來,若是孩子長大後知道自己原本應當是東宮太子,會不會怨她恨她,覺得她是為了自己擺脫牢籠而連累了他呢?

她自個兒就是從江南小鎮來到京城的,深深知道這裏頭是怎樣的天差地別。曾經在江南她以為極好的東西,到了京城遍地都是。如果是女孩兒也就罷了,安安穩穩過一生也是幸事,可如果是男孩,只有在京城才有一展抱負的機會。

所以這是她能夠想到最好的法子,讓孩子暫且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長大,同時能保住太子的身份,等到他能夠保護自己了再回來,也算是給蕭淩安幾分顏面,終究是他們共同的子嗣。

哪怕,她也知道這麽做可能很久都不能擺脫糾纏,甚至會越陷越深,但是為了孩子的前途,她可以暫且將就容忍,大不了等能夠完全放心了再想法子逃走。

沈如霜以為她已經想得足夠周到,蕭淩安沒有理由再拒絕她的要求。但是當她剛剛把話說完,就聽見上面傳來一聲輕蔑的嗤笑,蕭淩安的眸光從冷厲變得嘲諷,沒有絲毫遲疑地斷然回絕道:

“你當他只是你的孩子嗎?他是大梁的太子,並且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是。”

蕭淩安的聲音如同浸沒在寒冬江水中一樣冰冷,燭火映照著他高挺的鼻梁與俊秀的眉眼,在墻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也是那般狠厲果決,沒有分毫商量的余地,冷聲道:

“太子自然要從小在宮中長大,耳濡目染如何君臨天下,養在宮外都是沒名沒分之人,只會招來天下人的非議。縱使以後繼承大統,也只能任由那些權臣拿捏。”

沈如霜呼吸一滯,剛剛燃起的星星點點的希望被瞬間澆滅,最終變成一捧黯淡無光的死灰,但心中依舊不甘心就此作罷,亦是不明白為何蕭淩安非要這麽固執。

她自然是不懂朝政的,但是生為人母,她只知道眼下沒有比孩子性命更重要的東西。那些所謂的治天下之術,以後慢慢學著就是了,難不成要強求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掌控風雲嗎?

至於天下非議就更是輕若鴻毛,蕭淩安現在只有這一個孩子,她身居皇後之位,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這個孩子都是實至名歸的太子,就算有非議也只是無稽之談。

沈如霜思忖了半晌,只剩下諷刺的冷笑,仿佛看透了幾分蕭淩安的心思。

雖然他現在是九五之尊,但是自幼就過得艱苦卓絕,從未被任何人重視過,連皇位也是踩著親人的鮮血爬上去的,幾乎用半條命在彌補兒時的缺漏。現在他將孩子當做另一個自己,自然要固執地按照他所想的辦法從小養大,變成一個讓他滿意的、繼承皇位的工具。

如此,她更不可能放任下去,讓她的孩子也變得冷血又扭曲。

“陛下想得未免太長遠了些,”沈如霜輕笑一聲,眉眼彎出一個昳麗的弧度,但是眼底卻只有嘲諷和不甘,不屈地反唇相譏道:

“眼下的情形來看,他想順利出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別提長到能夠繼承大統的年紀,陛下對他有著這麽高的期望,他也要有這個命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