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5頁)

常言道侯門深似海,又更何況是進了宮門。

相隔千裏之外,一去就再難曉得是生是死。

“昔年走出去的是少女,而今再回家鄉已然兩鬢斑白,人老珠黃也就罷了,傷懷的是湯家早已經絕戶。那嬤嬤既已回原籍也再無處可去,而下就在村子裏給人寫寫信賺點散碎銅板糊口。大人若是有意,小人願意跑一趟,想必比起給人寫信,老人家也更願意教授孩童些。”

上了年紀的人喜好熱鬧,會喜歡小孩子的。

再者後宮之中沉浮幾十年,最後於村野給人有一封沒一封的書寫家書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杜衡聽聞便覺得是個好人選,像這樣的老嬤嬤見識深厚眼界大不說,最是通曉禮儀之人,若能請來教承意可是一樁機緣。

不過既是有心想請老人家來教導孩子,杜衡沒想耍甚麽官威,覺得讓江豈跑一趟誠意不夠。

待到休沐的時候,杜衡帶著秦小滿,兩人攜了些禮品,親自去了一趟稈巧村。

杜衡正任以後,一直都沒得機會下過鄉,而下正是村野豐收之際,倒是可以順道瞧瞧你們的莊稼收成如何。

紅火辣陽下,田地山野之間倒是多了不少穿行的農戶身影。

秦小滿瞧著一派收割的景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度的勾起昔時在村野之間生活的記憶。

下了馬車,秦小滿便快著步子上了田埂上,七月裏老百姓還在收玉掰玉米,田間的稻子尚且還黃綠交雜一片。

秦小滿彎下腰捏了捏稻子,微微嘆了口氣:“瞧這片片水田,幾乎都不見得有水,天氣旱的厲害,這稻子有五成都是秕谷。”

都是老莊稼人了,杜衡自也是看出了稻子的長勢與收成,再又看了一眼農戶正在掰的玉米,棒子不大,顆粒稀疏且不滿顛。

“老人家,今年莊稼收成可好?”

頂著草帽的老農打量了杜衡和秦小滿一眼,見著兩人眼生的很,又有車馬的,自是不必說都曉得是縣裏的大戶人家。

他沒好氣道:“好也不好左右苦的都是農戶泥腿子,與爾等金包銀裹的貴人有何幹系。”

在後頭的江豈聞言斥道:“怎麽說話的!”

老農梗著脖子道:“老鰥頭這等粗俗之人說不來甚麽上台面的話。”

“問你什麽答什麽就是,這麽陰陽怪氣的作何!”

老農道:“這秋收幹活兒的是農戶,腰包撐滿的卻是衙門和鄉紳地主之戶,老鰥頭還做甚麽客氣,裝甚麽孫子。”

江豈聽見老農夫口無遮攔的話驚的後背一涼,當著縣太爺的面說衙門不好豈不是打縣太爺的臉。

他正想阻止,杜衡卻先他開口道:“這話怎麽說?”

老農雖是不滿,卻也把話點到即止,說多了只怕是真的要招惹來麻煩,這些年秋陽縣過得苦楚,他能熬過災荒,躲過病疫活到今天不容易,還是惜命的。

“老鰥頭被這太陽曬昏了頭,胡言亂語來著。”

江豈微微松了口氣,好歹是沒有繼續大著舌頭多說,只是而下太陽也才出來不久,泥地都還沒曬熱,說甚麽曬昏了頭的話來,這不是故意如此嘛。

秦小滿拍了拍杜衡的手:“別打攪人家收莊稼了,咱們走吧。”

杜衡自知也問不出什麽來了,只嘆了口氣,讓江豈引著路。

江豈看杜衡並未有怪罪的意思,心中為老鰥頭捏了把汗的同時,望向杜衡的兩眼不免又冒出星光來,他們大人就是溫和寬厚。

弓著腰伸手指引:“往這邊走便是。”

一路穿過鄉間的小路,落在了一處柵欄小院前。

屋舍陳舊,房頂都有了青苔曬死的大片痕跡,雖可見清寒,可院落一應卻打掃的幹凈。

杜衡跟秦小滿看著房子的坐朝,恍惚間還以為回了自家曾經的小農院兒。

聽到門外有聲響,內裏循聲走來了個老嬤嬤,說是老嬤嬤卻是尊稱,來者背端頸長,體態十分的端莊,發髻挽的一絲不苟,看著不過像四十來歲的婦人。

“不知尊駕何許人也?”

江豈連忙上前道:“湯嬤嬤,昨日我過來同您說過的。”

嬤嬤恍然:“原來是知縣大人,還請莫嫌屋中鄙陋,入寒舍一坐。”

“嬤嬤院子打掃潔凈,不見鄙陋之相,何有心嫌之說。今日貿然登門拜訪,一點薄禮還請收下。”

湯嬤嬤未做推辭,接下了禮品,迎著人進屋,旋即泡了茶水來。

“昨日江小郎君已經同老嫗言說了大人的請求,不想大人公務繁忙竟還攜夫郎親自前來,老嫗何德何能。”

湯嬤嬤說的倒也不完全為客套話,天底下父母雖之愛子,多為子孫求學儒師不惜卑躬屈膝,但這多為可繼香火的男丁所求,心中更為偏愛男丁,少之甚少為姐兒哥兒的求師。

其實京城時興請宮中放出的老嬤嬤作為子孫教儀,也有過勛貴同她拋出過橄欖枝,她若是留下,日子自是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