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貝殼畫(第2/3頁)

而這還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老夫人也是在那時才知曉陳婳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於是她決定堅決不讓陳婳進周家的門,即便她已經懷了周池的孩子。

可若之前她和陳婳的奸計就得逞,那豈不是,那豈不是,周家都要落在這樣一對祖孫手裏了?

所有人此時此刻除了震驚,便再找不出別的詞可以形容。

周渡道:“是我在一次次地縱容祖母,縱容祖母一直拿瑜珠當槍使,縱容祖母肆意踐踏瑜珠的名聲,縱容祖母為了周家的名聲、自己的利益,舍棄了瑜珠……”

聽他還在那裏一口一個祖母,一口一個瑜珠,溫氏氣不打一處來,又回頭扇了他一巴掌。

“夠了!你,你,日後再也不許在我耳邊提這兩人的名字,再也不許!”

她甩袖直接從慈安堂沖了出去,即便再陰郁的天,也壓不住她頭頂的怒氣。

她再也沒有回頭看那藥香四溢的小院一眼,再也沒有,沖那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孱弱婆母多看一眼。

哪怕一眼。

家裏亂成了一鍋粥,原本人人敬仰的慈安堂,此刻卻成了避之不及的清凈之地。

所有人心裏都揣著各式各樣的心思,不敢再就此事胡亂說一句話。

當然,大家也都很有共識的,沒有對外透露關於此事的半個字。

畢竟,婚前苟且的二少爺同表小姐,算計自己孫子的老祖母,無辜被牽連、還無辜挨了這麽多年罵名的孤女少夫人……一樁樁,一件件,單說出一樣,便足夠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同笑話,遑論還有這麽多件。

周渡疲累地回到清水居,久未曾踏足的院子,如今一踏進去,撲面而來皆是冷清。

更別提推開門,幾日不曾有人睡過的床榻,摸上去便只觸到一片冰涼。

他解了披風,直接倒在松軟的枕頭上,閉眼回想著若是瑜珠尚在時的場景。

她應當大多時候還是不會理睬他的。

他們吵了架之後,任他再累,她也只是自己早早地上榻,縮在屬於自己的那個角落裏,安靜地平躺著,漸漸睡著。

像只與世無爭的木頭人兔子。

但有時候也會有些許不同。

如若她有事想要求他的話,她便會很乖覺的,主動上來伺候他,幫他解衣裳,解扣子,替他料理一切,等他一起上榻。

他們會有一個熱汗淋漓的夜晚。

可是這一切,都被他親手給摧毀了。

他想,他但凡在去往燕地前就能放下手頭上的事,同瑜珠好好聊一聊,替她在全家人面前據理力爭一次,就如同今日這般一樣,為她正名,為她說話,那是不是有可能,瑜珠就不會走。

他總想著,那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隨便再等上幾日,也是無關緊要的,瑜珠如今是周家的少夫人,除了周家,她哪裏也去不了,等他辦完手頭上的事回來,再來料理這件事,也是來得及的。

可是真的來不及。

瑜珠不是只能囚困在他掌心的寵物,隨時隨地都聽他調遣安排。

他是個人,瑜珠也是個人,他會走,瑜珠也會走,甚至走的比他還要決絕,還要不肯回首。

靜謐的夜悄無聲息地降臨,周渡獨自躺在榻上,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他只知道他很累,連日來沒日沒夜的奔波,真的很累。

待他再醒來時,屋裏已經是黑透了的模樣,一只手習慣性去往身邊探,卻除了整整齊齊的冰涼被褥,再無其他。

他想起來,瑜珠早就不見了。

她離開他了。

她不要他了。

他摸著沉重的腦袋起身,這樣冷的冬日,直接和衣而眠導致他如今呼吸有些不暢,似感風寒。

他在黑暗中摸索。

下了雪的冬夜,連月光都變得格外吝嗇。

只是忽的,他摸到放在床頭幾枚硌人的東西。

他想起來,那是他從燕地帶回來,想要送給瑜珠的貝殼畫。

中原少見海,瑜珠自小長在錢塘,不知會不會多見過。他想送她貝殼畫,告訴她,自己很想她,真的很想她。

他還想說,只要她願意,他們也可以同龐大人和他的妻子那樣幸福,夫妻恩愛,生兒育女。家族繼承雖然得要兒子,但他更想要一個跟瑜珠一樣清秀靈動的女兒。他會把她教成真正的名門淑女,將自己所虧欠給瑜珠的從前,都彌補給她們母女。

可是他沒有機會了。

瑜珠不見了。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貝殼畫,仿佛握住的,是自己同瑜珠希望渺茫的將來。

他會找到瑜珠的,他想,他同她,也一定還有很長很長的將來。

不知是不是心底裏的信念太強,翌日晨起時,彰平便當真來報:“有少夫人的消息了,說是有兩個黎家隨從模樣的人,這幾日進了揚州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