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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不知道,一個僅僅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男人,究竟是為何會突然與她說出這般深情似海的話。

她只覺周渡是被美色迷暈了頭,抑或是他還有別的什麽目的。

她背靠著門板,靜靜地凝視著他,目光從一開始的慌張逐漸變到冷靜。

“表哥究竟是想要做什麽?”她還是寄希望於周渡能跟自己說實話,小心翼翼的試探,是說了一句話都得大喘氣的徘徊。

周渡也知道,自己這時候在她面前絕對不像個單純的好人,於是用了不多時的功夫便先主動放開了她。

“我想要做什麽,往後你會清楚,如今你只需要知道,我們的這份姻緣,的確是我自己去求來的,或許這個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不滿意這樁婚事,但我一定會滿意。”

但我一定會滿意。

瑜珠再次擡眸,好似措不及防,又似意料之中一般,撞進他深沉的眼底。

“周渡。”她低聲喃喃,竟是第一次,這麽連名帶姓地念出眼前這位大表兄的名字。

“我們從前,在哪裏見過嗎?”她問。

周渡神情一滯,遠超同齡人許多的沉穩,在這一刻泄露出了些許裂縫。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麽。

他突然有些緊張。

或許他是期盼瑜珠能想起什麽的,上一世相愛至死的記憶,在他脊髓中刻骨銘心,他不可能會淡忘,也不想瑜珠淡忘。

但她實在想不起,他也不會逼她,畢竟擁有前世記憶這般荒謬的事情,發生在他一個人身上已經足夠叫人匪夷所思,再發生在瑜珠身上,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見過嗎?”他自己也喃喃,眼神中多了許多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柔和,“或許吧,不論如何,日後我們都是要長長久久相見之人,瑜珠,往後的時光,我只希望你平安喜樂。”

可是如今你這樣逼著我,我才不會喜樂。

瑜珠又氣又不敢跟他再多說話,適才問出的問題,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她縮在角落裏瞥了他兩眼,難堪地別過了頭。

周渡也點到為止,終於不再給她繼續施加壓迫,直起身雙手背到身後,道:“走吧,我送你回慈安堂。”

這個節骨眼,他送她回慈安堂,他是嫌他們的事被人議論的還不夠熱鬧嗎?

周渡自然知曉她的顧慮,道:“我送你回慈安堂,他們才會知道我對你的態度,知道這樁婚事我並非是完全不樂意,往後也才會願意敬重你,真的把你當周家的少夫人看待。”

後宅之中,女人的地位都是男人給的。

瑜珠即便再不願意承認周渡是什麽皇後賜給自己的丈夫,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想日後在周家有好日子過的。

既然事已至此,她何不讓自己過的痛快些。

於是她默許了周渡的行徑,叫他一路護送自己回了慈安堂。

而慈安堂中的老夫人,早因為聽聞此事急得坐也坐不穩,吃也吃不下,好容易聽人通報說瑜珠回來了,正想找她問問話,不想她身後卻跟著周渡。

最後只能是周渡與她說話。

瑜珠被陳婳拉走,回到她的小屋子裏,問:“你實話實說,如今是何感受?”

瑜珠如實道來:“暈暈乎乎的,如若可以,只想沖到皇後娘娘跟前,請她收回成命。”

“你還裝。”陳婳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可是皇後親自賜婚,要你做周家未來的女主人!你還不樂意?往後這個家裏,除了老夫人與溫夫人,便只剩你是老大了,便是何夫人,恐怕都不敢在你面前太過放肆的。”

“我好端端的沒惹她,如何要她在我面前放肆?”瑜珠老老實實地說著,“我說實話,我如今心下的確忐忑的厲害,總覺得是自己搶了溫姐姐的位置,你說,皇後的命令真的無法叫她收回嗎?我真的害怕……”

“害怕你在大殿上怎麽不說?”

陳婳不覺得有人能拒絕這樣送到手邊的權勢:“你就安心吧,皇後也說了,只是為你們倆賜婚,正兒八經的成親還得等到你孝期滿了之後,你還有兩年多的功夫可以適應。

你如今可是皇後親自賜婚,在大殿上被她點過名念過姓的紅人,沒人敢惹你,亦沒有人會質疑這樁婚事,你就放寬心了,等著當周家最有面子的大少奶奶吧。”

這大抵是被賜婚至今,除了周渡之外,唯一一個真情實感對她流露出欣喜與贊揚之人。

瑜珠看她的神情,一時卻分不清,她是真的在恭喜自己,還是只是慶幸,溫若涵無法真的做成這周家的少夫人。

她不再搭理陳婳的話,自己垂首,想著心事。

待到周渡離開,她與陳婳一同再去到老夫人跟前時,占據她心扉滿滿的,皆是愧疚。

人家心善,見她可憐,好容易收留了她,不想卻是把自己孫子的前程搭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