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才子和美人(下)

此行未果,無奈回轉。坐在小轎中的王憐卿陷入了深深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遲鈍了?

自從被小郎君捧出一個金陵春夢名號,眼看要把秦淮四美變成秦淮五艷,自己是不是就開始懈怠了?

為什麽會屢屢落於人後?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喪失了積極進取精神,然後敏銳性就下降了?

常言道,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

原來是自己對準秦淮四美,但現在已經有人開始讀準自己了!可笑自己居然麻痹大意,沒有意識形勢的變化!

還有就是,都怪那姓秦的小豬蹄子,實在是太香了,總能惹來各路賤貨覬覦!就算他躺著不動,也總會有賤貨主動往身上爬!

今天這事就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但若某些人以為自己心甘情願的退走,把小豬蹄子讓了出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正值初夏最後的狂歡季,即將倒黴的小學生居然在各種文人聚會上成了一個熱門話題,無數預言帝紛紛出現。

這個季節的聚會,大家都喜歡夜晚到秦淮河上,相對涼快一點。反正兩岸燈光如晝,也不怕天黑看不見。

在一艘畫舫裏,顧老盟主一邊摸著旁邊美人,一邊對老友發表高見:

“我早就料定,那小學生一年之內必定惹禍上身!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還是要看品性啊。”

不出名的著名隱士許隆也精準的預判道:“我先前就知道,自古至今,囂張跋扈者或許能猖狂一時,但從來難得長久。

果不其然,小學生這遭只怕是過不去了。”

金陵老一代二才子之一、陪先帝正德寫過詞譜過曲、七十高壽很少再露面的徐霖議論道:“恃才傲物也要有個度。

不知天高地厚,到處得罪人哪能善終?終究還是年紀太小,不明世事,才招致禍患啊。”

顧老盟主又點點頭,高瞻遠矚的說:“確實是少年人沒吃過教訓,眼皮太淺,以為仗了官府的勢便可以為所欲為,殊不知南京城臥虎藏龍。

老夫當初礙於同鄉之誼,不好狠心教訓,但總會有別人來教他做人的!”

立刻有人捧場道:“東橋老先生雖然宅心仁厚,但若對後輩人物太過寬縱,那反而是害了他!”

顧老盟主哈哈一笑,高談闊論的分析道:“很多年輕人都有這種問題,在集會上見過大人物說過幾句話,便也以為自己與大人物有交情了。

那小學生是不是還以為,他與王大司馬有交情?他那書手員額也只有兩個月期限,明眼人一看便知怎麽回事!

王大司馬估計是礙於某些情面,給了他兩個月庇護。但也僅此而已,兩個月後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本地文壇後起之秀、準名士王逢元其實也在,不知為什麽,今天不太想捧老師的場,只一個人靜靜的坐著往外看。

秦淮河上熱鬧非凡,舟來船往十分密集,大型樓船根本開不動了,一般都固定停在岸邊,充當居高臨下的酒樓使用。

路過一艘樓船時,突然有一陣琴音傳入眾人耳朵裏,顧璘老先生左顧右盼,本船並沒有人彈琴啊?

有眼尖的人便指著旁邊樓船道:“看上面!仿佛是王憐卿!”

眾人紛紛向外看,果然看到樓船頂上有個曼妙嬌艷的女子,懷中抱琴,正在高處臨水而立,晚風中純白色的衣袂飄飄,恍如仙子。

然後又聽到這女子唱道:“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就算看不清的,聽到這段著名唱腔,大概也能猜出這是金陵春夢王憐卿無疑了。

就是不知道這大晚上的,王美人為什麽要穿一身縞素白,跑到秦淮河高處免費給大家唱悲情戲?

但不管怎樣,不聽白不聽,路過的船只就漸漸放緩了速度,慢慢悠悠的蕩著。

在畫舫裏,顧老逼王一邊聽著,一邊感慨道:“雖然那小學生人品不行,但這戲詞真的是好戲詞,王美人也真是好人兒,只可惜所托非人,與那小學生做相好!”

又對關門弟子王逢元道:“看那王美人似乎是孤身一人,你去問幾聲,肯不肯下來與吾輩歡飲?”

王逢元為難的說:“她是秦德威的相好,與吾輩並非同道啊,喊她作甚?”

顧老師輕笑道:“如今那小學生自身難保,王憐卿這怪異舉動豈不正說明她內心淒惶?教你個手段,這種時候最容易打入美人心!”

師命難違,王逢元沒奈何,只得出了船艙,站到甲板上,仰頭對著樓船頂,高聲招呼道:“王憐卿姑娘!”

話音未落,就見那白影一晃,直挺挺的從樓船頂上跳了下來,又聽到“噗通”一響,砸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