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機智的李洞主

八月底,秋風瑟瑟,這日應該是嘉靖十年南直隸辛卯科鄉試放榜日。

按照慣例,新出的鄉試榜將會放置於彩亭中,然後從貢院擡到應天府府衙,張貼於府衙大門的照壁上。

在全的南京城的核心地帶,三山街與大中街的交匯處,附近的茶鋪和酒樓都已經坐滿了人。

這裏距離府衙很近,有點錢的讀書人不至於親自去擠人群看榜單,幹脆都坐在這裏等消息。

就在剛才,他們親眼看到放置著鄉試榜單的彩亭從這裏路過,然後向著府衙去了。

數不清的人追隨著彩亭,像是趕廟會一樣朝著府衙湧過去,將府衙大門前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三山街太白樓內(與武定橋太白樓同一個東家),氣氛很安靜。雖然好幾十號人在樓上坐著,但大家心情都很忐忑,沒什麽心思聊天。

這也可以理解,在整個科舉體系中,鄉試幾乎是決定讀書人階層最最最重要的考試,也是最難的考試。

只要鄉試中舉,就是立地飛升,瞬間位列仙班,變為人上人。至於後面的進士,視為強化版舉人也未為不可。

若鄉試不中,除非你混到文征明那種才華和名氣,想要與權貴階層平等交遊,那是非常難的。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總是會判斷,某小學生未來的下限就是文征明。

至於大家為什麽會突然從鄉試想到小學生……

“接天鼓吹聲喧。六街塵湧如煙。人人翹首與摩肩。

心汲汲。意懸懸。憂落第。欲爭先。”

有個稚嫩嗓音似吟似唱,伴隨著不知名的新創小調,人就從樓梯晃晃悠悠的走了上來,不是小學生又是誰?

而秦德威看到座無虛席的爆滿景象,似乎也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念叨了句:“這滿坑滿谷的……”

“不可如此輕佻!”坐在人群裏的曾先生喝道!

秦德威順著聲音終於找到目標了,連忙走到曾先生這桌,行個禮道:“花了一個月把春秋背完了,不免喜洋洋矣,先生莫怪!”

普通人終究是大多數,周圍眾人聽到一個月背完春秋,只能感慨一聲這真踏馬的……

秦德威左右看了一圈,曾先生這桌明顯是淮北幫,揚州的李春芳李洞主,淮安的沈坤和吳承恩也在這桌。

旁邊這桌居然也是老熟人,金陵四大家的兒子王逢元、不出名隱士許隆的兒子許谷、金陵四大家的兒子朱曰藩,金陵某老一代才子的兒子謝少南。

總而言之,都是本地文二代,顧老盟主那一波的弟子晚輩。

秦德威對王逢元打了個招呼:“真是巧了!”

王逢元黑著臉,擡頭見小學生,今日必然不吉利。

而且一點都不巧!朱應登是揚州人,和李春芳認識,然後聊了幾句,兩邊就挨著坐了。

曾先生阻止了小學生無處不在的逼氣側漏,又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秦德威恭恭敬敬的回答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所以幫著看了榜,然後來告知先生結果啊!”

鄉試結果?全樓的目光瞬間全部凝聚過來,注視向小學生!

曾先生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再鎮靜的人,此時也很難淡定。

但曾先生還沒失去理智,質疑說:“彩亭剛剛從這裏過去,還沒有來得及在府衙張貼吧?你怎麽知道的結果?”

秦德威非常有門路的答道:“我這種會辦事的,都是直接在貢院門口等的,貢院大門打開時,就有書吏出來告知我幾個結果。”

有的人這才想到,江寧的馮知縣是本科提調官,而小學生是馮知縣的上家。

鄉試最後揭名寫榜時,所有考官、提調官、監試官都要在場,所以馮知縣必定也在。

等貢院大門打開後,一切消息都可以公開了,派人先出來傳個話也正常,並不是舞弊。

於是曾先生的呼吸更粗重了,這人生命運,也許就在小學生下面的一句話裏了!

李春芳突然輕笑了幾聲,對著曾銑拱拱手說:“恭喜曾兄折桂!”

秦德威頓時對李洞主怒目而視,竟然搶自己的台詞!

面對旁邊疑惑的目光,李春芳指著小學生說:“看他畢恭畢敬的樣子,曾兄必然是高中了,不然他為何如此卑微!”

明白內情的人恍然大悟,齊齊看著小學生露出了迷之微笑。

親近朋友們大致都知道曾銑和秦德威母親的糾葛,如果曾銑魚躍龍門,那秦德威母親肯定就從了。

到了那時候,曾銑就是小學生他爹了,小學生敢不畢恭畢敬嗎?

想到這裏,突然大家都挺期待的,就差恭喜小學生“喜得爹”。

這小學生之所以無法無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沒有長輩能管,別人也不好打他。

但要是小學生多了個爹,那豈不是有人可以合法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