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擋路的人(下)

一般情況下,嚴世蕃對人是沒什麽耐心的,讓你做就去做,哪來這麽多疑問?但申知縣不一樣。

畢竟在嚴公子的計劃裏,申知縣占據著要害位置,而且是不可替代的關鍵人物,甚至在將來還有可能是甩出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所以嚴大公子難得收起了脾氣,想著對申知縣再輸灌一下自己的思想。

不過在這時候,突然有個嚴家仆役跑了過來,說是老爺喊慶大爺回家吃飯!

嚴世蕃感到很奇怪,自己從小就在外面浪蕩慣了,老爹對自己也很放縱,怎會特意喊自己回家吃飯?

那仆役就解釋說:“剛才有個姓秦的少年士子拜訪老爺,狠狠告了慶大爺你一狀。老爺有點生氣,就喊你回去。”

這踏馬的豈有此理,嚴公子忍不住就破口大罵,秦德威這沒種的貨色,總是找家長告狀算什麽本事!

回去就回去吧,自家老爹的思想工作也必須做好,讓老爹以後不要總是幹擾做事扯後腿!

天色黑了,嚴世蕃回到府衙官舍家中,便被父親嚴嵩埋怨了一通。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先前說過,讓你不要與秦德威為難!秦德威與我們都是受大宗伯羽翼的,哪有你這樣拿著自己人開刀的?”

嚴世蕃不屑地說,“他算個什麽,有什麽可顧忌的?當初他就是靠上了馮恩而已,也敢打著的夏大宗伯的旗號來找你討饒?

別說秦德威,就是與馮恩相比,父親您在夏大宗伯那裏的位置也重要得多!難道夏大宗伯還能為了秦德威,對父親你有什麽不滿?”

嚴公子雖然狂,但這些話倒也是沒錯。

夏言得勢時間太短,黨羽勢力裏高級官員少,而嚴嵩已經是位列三品高官,又是夏言的同鄉,還是翰苑詞臣出身,地位自然不同一般。

所以在夏言這裏,嚴嵩肯定是重點扶植的人物之一,只等熬資歷後找機會送入部院的。

嚴嵩皺眉道:“話雖然如此說,但在講規矩的人眼裏,你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南京城這麽大,你為什麽偏偏就跟秦德威過不去?”

嚴世蕃反而恨鐵不成鋼的說:“兒子我早就說過,父親你在府衙最多只有一兩年的時間,然後多半會升為南京某部侍郎繼續養望!

你不抓緊這段時間斂財,等當了務虛無實務的侍郎,想斂財就更難了。若沒有錢,很多事情就不會那麽順暢!

你進京朝覲時,不給閣部大臣們準備厚禮嗎?如果有貴要路過南京時,你不贈送厚重程儀嗎?

除非父親你已經毫無進取之意,那就當兒子什麽也沒說!”

嚴嵩聞言暗暗感慨,自己這個兒子思慮太深了,難以想象這是十八九歲的人說出來的話。

對官員來說,三品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門檻,到了三品才算是高官大員。外可巡撫內可侍郎,然後可以琢磨琢磨尚書了,有翰林資歷的人就可以開始琢磨入閣了。

本來嚴嵩做官一直很幽怨,很有仕途不順、顧影自憐的小資氣質。但卻沒想到,同鄉夏言近一兩年間突然崛起,然後又發力讓他躍過了三品門檻。

就是原本沒野心的人,現在到了這個位置,野心也會膨脹起來了。更別說嚴嵩自小就是神童,內心本來就有很多不服。

嚴嵩搖搖頭,把一些雜念暫時甩出去,又對兒子說:“但你講的這些,與秦德威又有什麽關系?難道那秦德威攔著你了不成?”

嚴大公子對父親沒有什麽可隱瞞的:“當然有關系!兒子我仔細考察過,在這樣紙醉金迷、人人都放開手腳花錢的大都會裏,放貸是賺錢最快、又最輕省的法門!

父親你在南京也許就幾年,沒有時間經營太長久的生意,放貸最為合適了!

而且去年縣衙將本地放貸團夥都清洗了一遍,現在都沒什麽人做這方面的生意,正是個入場的絕佳時機!”

聽到這裏嚴嵩還是沒聽出來和秦德威有什麽關系,不過他對兒子很有耐心,又示意繼續說。

“做這種事情,必定需要錢莊來匯聚資財,並且作為遮掩我們的幌子,但現在江寧縣開不起新錢莊!

就是那源豐號錢莊去年擴股之後,據說只本錢就有一萬五千兩以上,能操控賬面資金可能高達三萬。

更別說錢業公會名存實亡,其他錢莊都看源豐號的眼色。所以說在江寧縣地面上,錢業這個行當已經沒有多余空間讓後來者加入了。”

嚴嵩一直以為自家兒子是瞎胡鬧,或者是鬥氣。聽到這裏才漸漸認真起來,從這些思考可以看出,自己兒子很可能是要動真格。

“另外去年秦德威為了打擊徽人錢莊,殺得動靜很大,街頭巷尾都議論說是滅門小學生,那些放貸團夥被橫掃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