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如果是我

心細的秦德威再看了一遍霍韜發來的諭示,結果又發現了槽點。略加思索後,又對曾後爹說:“這位少冢宰來者不善啊。”

少冢宰,吏部侍郎的官場黑話稱呼。

曾銑感覺莫名其妙的,就這樣一份模板套路文一樣的過路諭示,你能看出什麽?還能看出花來?

秦德威又手指劃了劃重點,“老爺你看,少冢宰還說要停留數日。從這個細節很蹊蹺,只怕他想對你不利!

要知道,在正常情況下,趕路都是過完夜就走,不會再一個地方停留多日。”

曾後爹覺得秦德威可能有被迫害妄想症,質疑說:“北邊河道不通,你不也要在聊城停留數日嗎?別人停留就是蹊蹺了?”

秦德威唏噓不已,這個世間像自己一樣聰明機敏的人還是太少了,非要讓自己費口水去解釋。

“第一,少冢宰還沒到聊城,怎麽知道北邊河道不通?肯定是早有預謀在聊城停留了。

第二,北邊河道不通也是德州以北,我是因為老爺你在聊城,所以才會在聊城等待。

而少冢宰為什麽不去德州停留等待,再不濟也可以去臨清,為何偏偏也要在聊城?所以我說這個細節很蹊蹺,老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曾後爹無語,為什麽這便宜兒子眼中的世界,總是和別人不一樣?

唉,肯定因為從小失怙,飽受風霜,所見黑暗太多,故而眼中缺乏光明啊,真是令人心疼。

秦德威又補充說:“老爺你知不知道,這位少冢宰霍大人乃是夏大宗伯的死敵?甚至可以說是頭號死敵也未嘗不可。”

曾後爹下意識的反問說:“那又如何?”

秦德威莫得感情的繼續說:“如果是我,此次重回京師,必定做件要立威的事情,作為本朝名臣,他有這個資格。

如果是我,立威的對象肯定是夏大宗伯,上次他被治罪罷官就是因為夏大宗伯。

正所謂,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而且這也是展示給別人看的,讓別人知道自己依然強大。

如果是我,一時對夏大宗伯奈何不得的前提下,肯定要從中低層尋找把柄,然後牽連到夏大宗伯身上。

如果是我,看到路上有個小小知縣是夏大宗伯舉薦的人,肯定要掂量掂量這位知縣。

若能在知縣身上挖出什麽罪行過錯,反手就能彈劾夏大宗伯一個薦人不明,以後不要參與人事問題。”

曾後爹聽完,臉色很難看,脖子後面不知不覺冒出了幾滴冷汗。

秦德威好奇的問:“你害怕了?”

曾後爹點點頭:“是有些害怕。”

秦德威頓時大失所望,曾老爺你怎麽能如此沒種?膽魄這樣小,還能有什麽前途?

就是馮菜雞在這裏,也不會說害怕啊!

曾後爹長長的嘆口氣:“讓我感到害怕的並不是那什麽少冢宰,而是你的內心世界啊。太陰間了,陽光太少了。”

秦德威:“……”

後爹啊有話好好說,不要這麽哲學。

大運河上,三艘官船組成了一只船隊,正駛向下一個大碼頭東昌府聊城。

中間那艘的船艙裏,三十歲的廣東人麥祥坐在窗戶下面,向外張望的臉上都是笑容。雖然北方的冷冽天氣讓他有些不太適應,但他完全不介意。

他心裏還在回味著,昨天晚上那個姑娘真不錯。可惜她不肯跟自己走,真是目光短淺,不知道自己多麽有前途。

這段日子,是他自從出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了,享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追捧。

原來他在老家時,見個衙役腿都要發抖,但如今一路上所有的官老爺都對自己笑臉相待。更別說一路上接受招待時,經常還有原來根本無法觸及的美人來陪侍。

而且他也相信,以後的日子只會更開心,因為他的親哥哥麥福真正發達了!

同行的霍大人告訴自己,哥哥進宮當了皇帝禦前的大太監,聽說是很紅很紅的那種,比老家知縣大老爺還要厲害百倍!

對這個世道的人來說,除了自己發達之外,最好的消息就是自己兄弟發達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且讓麥祥感到最妙的是,哥哥發達方式不是心心念念的讀書做官,而是當了太監!

如果是通過別的方式發達,自己作為弟弟可能只是喝湯,但如果哥哥當了大太監,那弟弟就是吃肉了。

道理很簡單,太監無後沒兒子,受到封賞恩蔭的話,就只能落在兄弟或者侄子身上了!

本來作為一個平頭百姓,麥祥是不太懂這些門道的。但同行的霍大人指點說,自己至少能被封一個正五品千戶,以後還會再升。

新任吏部右侍郎霍韜正坐在麥祥的對面,心裏也是嫌棄,如果眼前此人不是有個當乾清宮管事兼禦馬監掌印的哥哥,怎麽配跟自己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