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喜新厭舊

明天又要因為霍韜麥祥案舉行第二次廷議,禮部尚書夏言心神不寧的回到官邸。

天子已經不耐煩了,要朝臣明天拿出個結果,總不能讓霍韜一直在臨清州養病吧?

可應該怎麽做,到現在也沒個頭緒,原因還是在於馮恩上次那供狀,搞得己方全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思路不清晰,怎麽上廷議與對家大戰?

常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夏言念及此,對家裏的幕席問道:“今日可曾派人去三吳會館請秦德威?”

幕席臉色古怪的回答說:“秦德威今日因為在長安右門外占道營生、堵塞交通、有礙皇城觀瞻,被路過的錦衣衛官校扭送到刑部了。”

夏言:“……”

這踏馬的都是什麽鬼?槽點還能更多嗎?就離譜!

幕席又繼續解釋:“所以秦德威現在人在刑部大獄裏,想請他過來,那是不可能的了。”

當然不可能了,要是秦德威真能過來,豈不成越獄了?

夏言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那我去探監!”

驕傲的夏師傅自從當上禮部尚書後,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屈尊去拜訪某秀才的一天,雖說這個情境比較特殊。

一千五百兩巨款債主馮恩住進天牢後,自己都沒去看過!

當然,馮恩和秦德威的情況確實也不一樣。

馮恩案是政治案,人是欽犯,夏言去看馮恩,那就是結黨。在當前惡劣的政治環境中,很容易被當成把柄來攻擊的。

如果再引起嘉靖皇帝敏感猜疑,就更完犢子了,所以夏言不敢去看馮恩。

但去看秦德威卻沒關系,秦德威連個刑事犯都算不上,就是個治安問題的嫌疑人,沒任何政治風險。

在刑部天牢中,提牢主事趙春最後還是沒有給秦德威筆墨。

倒不是怕秦德威亂寫亂畫,而是看對面的馮大人情緒不太穩定,怕再被刺激出事故。

這讓看著三面墻壁的秦德威很是憂傷,大好墻壁,誰人能題之!

難得坐兩日天牢,連幾十首詩詞都留不下,那不就白來了嗎?

他又反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真下不了嘴。

那些史書上的狠角色,都是敢咬破手指頭碼字的,他秦德威對自己還是不夠狠啊。

或許應該答應與馮老爺同牢的,沒準可以借馮老爺的血用用。

他們這處天牢的格局是這樣的,中間是一條夾道,夾道兩旁各有三間牢房。

每間牢房都是一模一樣,三面是墻,一面是兒臂粗的鐵柵欄兼小門。

夾道上每班四名禁卒站班,通過鐵柵欄,足以監控所有牢房。

現在這處比較冷清,也就關著馮恩父子和秦德威三個人。

而且又因為禁卒存在,秦德威也沒法與馮老爺隔著夾道,說些不方便讓外人聽到的話。

忽然不知為什麽,此時四名當值禁卒的得到了命令,從夾道撤到了外面去,於是天牢裏人氣更冷清了。

小少年馮行可有點害怕,想到了一些獄中莫名暴死的傳說,這不會是殺人滅口之前的清場吧?

他戰戰兢兢的對父親問道:“爹,這是怎麽了?”

馮恩已經在天牢住出經驗了,安慰兒子說:“我兒不必害怕,大概是有大人物來看望為父了。

而且怕有只言片語外泄,所以為了保密,無關人員先行出去。”

馮行可這才放了心,探頭探腦的向外看去,不知是何等大人物。

沒多久,便看到有個眉目疏朗的中老年貴人單獨步入夾道,進入天牢內部。

馮恩笑了,對兒子說:“看,這就是禮部的夏大宗伯,乃是為父的多年好友,也是咱們松江府陸家老爺的學生。”

正德十二年會試時,錄取夏言的同考官叫陸深,乃是松江府上海縣人,與夏言師生相稱。

後來陸深在嘉靖初年做了禦前經義講官,但與大禮議功臣桂萼交惡,就被外放了。

至今陸深還在外地做官,這也是夏言與大禮議功臣為敵的原因之一。

當然在歷史上,這個陸深沒多大名氣,只是他家田宅的地名叫陸家嘴……

換句話說,夏言的老師就是上海陸家嘴的主人。

除了陸深之外,當今還有位叫顧定芳的太醫,也是松江府人,與夏言交情莫逆。

歷史上夏言被斬後,就是顧定芳讓兒子顧從禮去給夏言收屍,其交情可見一斑。

另外這位給夏言收屍的顧從禮,又與徐階是兒女親家。

總而言之,夏言和松江府淵源非常深。

所以馮恩這樣來自松江府的官場小白,當初能跟夏言一起鬼混喝花酒,喝多了借出一千五百兩債務,那都是有人際關系網作為支撐的。

並不是馮老爺氣運爆表,機械降神一樣憑空就攀結上了未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