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戰罷文場筆陣收

自從本屆鄉試主考官張學士進入南直隸境內後,每一段行程都會傳到南京城。

張學士今晚住在高郵!張學士已經到了揚州!張學士從瓜洲渡江!

秦德威都難以理解,在現在這種技術條件下,是如何做到這麽密集的消息傳遞的。

只能南直隸鄉試實在太重要了,總能激發出最大的狂熱和參與感。

但也只能傳行程了,再多的消息也沒有,一路上張學士謹言慎行不見人,還能傳什麽?

八月二日,當張學士從龍江關棄舟登岸,然後自儀鳳門進入南京城時,有數百舉子自發的堵在城門口去迎接。

向來特立獨行、超凡脫俗、不合俗流、不屑迎來送往的某秦姓考生也去了……

事關重大,他與其他人也一樣,想來這裏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接觸一下張學士。

但張學士很遵守規矩,沒有接見任何人,入城後便直奔貢院,住進內院後鎖門,與外界徹底隔絕。

隨後鄉試提調官又公布了坐號遍覽圖,然後就等著八月九日開考了。

高長江來青溪宅找秦德威時,看到秦德威捧著書本埋頭苦讀,極為詫異。

別人認真讀書的,都是平常一直認真發奮,比如在家守制的邢一鳳。就是有臨陣磨槍的,那也起碼是提前半年啊。

從沒見過你秦德威這樣,提前幾天臨陣磨槍的。前段時間還一起到處撒歡,忽然就轉了性子,真是奇哉怪也。

“今晚蘇州陳鎏回請,你還去不去?”高長江問道。

秦德威長嘆一聲,擺了擺手:“有點緊張,不去了!”

高長江無語,你現在才緊張?早幹什麽去了?

秦德威也不好解釋,原來心態比較放松,那是因為面對百分之四的錄取率,大概率是一次考不中的,緊張也沒用。

但聽說張學士主考後,他就意識到真有機會了,那當然又要緊張起來了。

還有個原因,目前的一切全都是他單方面猜想,沒有與張學士直接溝通確認過。

所以不能明確張學士是否真會照顧自己,心裏就忐忑不安,完全沒有心思幹別的了。

按照人情慣例來說,張學士應該會關照自己,但萬一張學士鐵面無私呢?

或者因為卷子都是糊名的,張學士沒找到自己的卷子呢?

亦或張學士受到各方面約束,沒有機會關照自己呢?

要知道大明科舉發展至今,制度設計上已經很嚴密了,主考官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

高長江又問道:“明天徽州士子與我們南京本地士子集會,有個叫胡宗憲的很囂張,你也不去收拾收拾他?

你先前不是說過,想要打擊胡宗憲簡直易如反掌?”

“不去不去!”秦德威依然拒絕,現在只有溫習翰林講義才是大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高長江搖搖頭走了,真是萬惡的科舉啊,連秦德威這種精神強韌的人,都被折磨到神經兮兮了。

秦德威想了想,沒有喊住高長江。有些話可以隨便說,有些話就只能憋在心裏了。

他手裏有一箱翰林本子,特別還是張學士本人的本子,最好還是自己看看就好。

如果讓消息大規模傳開了,人人都知道自己和主考官有特殊關系,那難受的反而是自己了。

嘉靖朝可不是爛透的萬歷朝啊,科舉人情是不能公開化的。

緊張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考試時間轉眼就到。

大明鄉試一共三場,每場一天,分別是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

最後一天居然還是中秋節,但這種時候,舉子們誰還有興趣琢磨中秋節的事情。

考試地點在貢院,過程也就那樣,條件依舊很艱苦。

第一場七道經義,還是四書必答,五經選答。第二場公文寫作。第三場策論。

當然依照已經形成的慣例,只有第一場最重要,錄取基本只看第一場。

三場考罷,飽受折磨的舉子們恍恍惚惚的走出考場,個個被掏空,人人受煎熬。

考試中煎熬,考完更煎熬,放榜時間是八月底,距離現在還有十來天,這十來天的等待最難過。

本來太白樓少東家高長江沒多大期望,考前一直淡定,但辛辛苦苦的考完了,又不禁患得患失了。

說到底,誰不想考中舉人?更別說吳承恩這種已經失敗過的人了。

站在貢院龍門外,高長江與吳承恩等到了秦德威出來,看秦神童也是有點焦慮模樣,就說:“今天中秋,寫首詩吧。”

筆墨都是現成的,秦德威直接在貢院外墻上提筆寫道:

“戰罷文場筆陣收,客途不覺過中秋。

月明銀漢三千界,歌碎金風十二樓。

竹葉喜添豪士志,桂花香插少年頭。

嫦娥必定知人意,不鑰蟾宮任我遊。”